扈跋瀚帶著凜冽的寒意,徐徐欺近愛貝兒的身子,那半張金色的麵具太過冰冷刺眼,那麵具背後的眸子太過幽邃蠱魅。
楚楚可憐的愛貝兒,眼淚撲簌而下,滑到細膩同羊脂一般潔白的脖頸上,冰冷的淚珠一沾上光滑而又柔軟的肌膚,一隻戰抖不已的小手便抬了起來,將那魅影擋在了視線之外。
扈跋瀚幽冷帶光的眸子掠視著愛貝兒。“你怕什麼?”扈跋瀚奪過愛貝兒纖弱的手腕,捏在他溫熱的手掌裏,沉迷戰勢的扈跋瀚,手中生滿了常年握刀磨出的粗糙老繭,這雙寬厚的手掌,早已不解風情,更不憐香惜玉,將愛貝兒白皙紅潤的小手攥得毫無血色。
愛貝兒淚眼朦朧,連忙將另一隻小手擺在眼前,去遮擋扈跋瀚視線裏呼嘯而過的天雷地火。“我沒有害怕,我……我隻是……”愛貝兒期期艾艾的懇求著,發現自己掩飾大過解釋,梨花帶雨的似隻能哭了。
“不怕?”扈跋瀚腔調裏染著戲謔,麵龐卻同深邃的潭水般幽冷,他莽然揭掉了從未摘過的金色麵具,將那麵具下被火吞噬去的俊朗容顏,陳在愛貝兒怔忡的眸子前。“這樣呢?也不怕?”
呼吸一霎時止住了,嬌怯怯的身子也一動不動的僵住了,隻有那淚珠兒,靜悄悄的順著愛貝兒蒼白抽顫的麵頰滾下來,纖弱的指縫中,扈跋瀚那半邊結痂的臉,映在愛貝兒清朗的瞳人上,使她無限茫然悲恐的合上了眼。
“不想看?”扈跋瀚捏起愛貝兒的下巴,將她的臉帶到自己眼下。“現在就怕了?想做西域國的王妃,以後就得天天對著它!”
扈跋瀚的氣息近在咫尺,呼呼扇扇的撲向愛貝兒尖俏的鼻端,同被蠱了一般,愛貝兒驀然安靜的回望著扈跋瀚,那一隻遮擋眼簾的小手,半僵半呆的愣在半空……他的眸子染著異域風情,湛藍中帶著黝黑,一層霜霧始終凝在上麵,似隱著什麼秘密,惑動人心……愛貝兒仿佛墜入了扈跋瀚深淵一般的眸子裏,惴惴不安的心狂跳著,如若烈火未曾染指那半邊麵龐,俊逸如他,這個男人該有多攝人心魄……
扈跋瀚緊緊糾纏著愛貝兒的視線,他昂然閃動著眸子裏的光芒,捕捉著愛貝兒窺究下涓涓湧動的視野……許久,他放開了被自己禁錮的愛貝兒,扈跋瀚重新將麵具戴回臉上,掩蓋不住他那與生俱來的貴族氣質,遮蔽不了他出眾的領袖才華,整了整一身雍容華貴的黑色裘衣,視線一轉,扈跋瀚決絕的眼眸,又望回到愛貝兒那身火紅的嫁衣上。“脫了它!”扈跋瀚平靜的說話時,暴戾的眼神竟帶起絕望的傷,一轉瞬劃過眼際。
“不……”單薄一身嫁衣的愛貝兒,兩頰羞紅的攬著衣領,大著膽子拒絕了扈跋瀚。
“你不是要當王妃嗎?我就如你所願!”說話,扈跋瀚喝進三五個膀粗腰圓的嬤嬤,“扒!”
扈跋瀚一聲令下,嬤嬤們便如得了骨頭的狗,蜂擁湧向愛貝兒。愛貝兒麵上泛起了紅潮,頷首以待的她,嚇得從床上跳了下來,躲進梳妝櫃後。“不許你們碰,我自己……”
愛貝兒哀哀絕絕的說了一句,扈跋瀚便瞧見一隻蔥削似的白嫩手臂,將紅色的嫁衣從櫃子後拎了出來,扈跋瀚徑直走過去,眼裏不帶任何情緒。
愛貝兒慌了神,緊緊倚在梳妝鏡後,雙手環抱身前,嬌小單薄的白皙身子,隻係著塊粉色肚兜兒。“我都脫了,還要什麼?”愛貝兒淒淒慘慘的問。
扈跋瀚拾起她手上的嫁家,凝眉的視線中溫柔且帶傷,他無情亦無緒的脫下自己身上的裘衣,丟給了躲在梳妝鏡後的愛貝兒,轉身離開了閣樓。
愛貝兒將扈跋瀚的衣裳緊緊裹在身上,伸頭向外看了看,風平浪靜了?愛貝兒重重呼出口氣,抹了抹頰上凝著的淚珠兒。
然而,佟嬤嬤還在,還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王妃,那嫁衣不是你該穿的!那是汗王專門為思蘊姑娘訂製的嫁裝,任何人都是不配穿在身上的!”
“思蘊姑娘?”愛貝兒驚魂未定,又添不解。
佟嬤嬤得意極了。“七年前,汗王在中原結識了一位姑娘,那姑娘美如天仙,就是思蘊小姐!汗王對她一見傾心,就將她帶回了西域,大婚前突然的一場火,卻將一切都燒盡了!汗王不管不顧的衝進洞房,將奄奄一息的思蘊姑娘救了出來,可天意始終無法挽回,未過半日,思蘊姑娘就撒手人寰了!”
愛貝兒聚精會神的聽著,感同身受的淒楚著。“汗王的臉……”
佟嬤嬤無比傲然。“為了救思蘊姑娘,汗王可以不要性命,又怎麼會在乎一張臉!隻可惜,大夫救不活思蘊姑娘,汗王悲慟之下,竟賜西域城中所有大夫世世為奴,額上刺字腳佩鐐銬!因為那場火,宮中每至入夜,任何一處地方,都是不能燃起火燭的!”
愛貝兒傷感扈跋瀚的遭遇,卻又氣惱佟嬤嬤的厚臉皮,這謎一般可憎的女人,害了人卻仍能一副泰然安康,著實妖精得很……愛貝兒在心底詛咒開,她大概弄懂了一些事,思蘊姑娘在世時,一直都是佟嬤嬤照料服侍的,加之姑娘待佟嬤嬤十分之好,佟嬤嬤自然事事隻向她一人,現如今,愛貝兒鳩占鵲巢,佟嬤嬤與之處處為敵,也就不足稱奇了!
愛貝兒越是失魂落魄,佟嬤嬤越是幸然。“王妃,您該用晚膳了,我出去差人準備!”未等愛貝兒應允,佟嬤嬤便走出屋子,毫不把她放眼裏。
愛貝兒也早將佟嬤嬤拋諸腦後,她坐回到榻上,帖伏在扈跋瀚上好的貂絨裘衣裏,徑自遐想著……愛貝兒讀過中原的西廂記,也看過牡丹亭,可都不覺得有扈跋瀚的故事好!愛貝兒被扈跋瀚打動了,紅暈重新回到她臉上,使她羞羞怯怯的將自己埋進染著扈跋瀚氣息的衣襟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