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的每一次遊走,記憶就會重新不斷的翻回去。一個一個的片段,每個人的笑聲,那滿是曇花的小鎮,那裏樸實的人們。
那張,溫暖微笑的臉孔。
“曇夜,曇夜……”
夢外,有人在呼喊著她,她卻在夢裏回到與付歆初次相遇的時候。
那是初冬飛雪降臨的時候,寬大的街道上,冰冷冷的一片白色,人們都在家裏靠著火爐取暖。空蕩蕩的街道,大雪沒過她的腳背,瑟瑟的寒風讓她顫抖。
“柳娘,柳娘……”
她在呼嘯的大風裏呼喊著乳娘的名字,跌跌撞撞的前行。驚慌和恐懼讓她的眼眶裏積蓄了淚水,那一刻,她終於無法抵禦寒冷的腐噬,跌倒在雪地裏。
“爹,你看,她跌倒了。”
那是誰的聲音,在她模糊的意識裏,從不遠的地方傳過來,清亮的如同黑暗裏的透出的希望之光。
“歆兒,快去看看。”
十歲的付歆,就在那時從黑暗的盡頭出現,帶來那個慈愛的中年男子溫暖的話語。
可……
突然之間,一切就跳回到了那個殘忍而冰冷的雪夜。
一道聖旨,說那個慈愛的如父親般的人意圖謀反,被滿門抄斬。其實,不過是因為在曇譽發動的那場政變裏,他沒有幫他而已。
滿手的鮮血,驚恐的呼喊聲,以及在走廊上不停奔逃的人們。還有,付歆那雙緊握著她的雙手。
她突兀的在夢裏哭了,滿麵的淚水。
記憶從那個時候開始,就變得冰冷了。她被帶進冰冷的皇宮裏,被告之那個高高在上,冰冷的連笑都不會的男人,殺害了付歆一家的男人,是她的父親。
時至今日,都無法咽下這一口氣,也無法忘記付歆的父親那怨恨的眼神。
他在刑台上盯著站在遠處的她,握緊了的雙手,憤怒的顫抖。十歲的自己,低下的眼瞼裏,淚水快速的滑落。
從小到大,自己都是那個人的棋子。從十歲開始,就一直都是。
就連與付歆的第一次遇見,都隻是個陰謀。
那麼美好的畫麵,被卷進那陰謀的漩渦中,破碎成一塊一塊的,再也拚湊不起來。
“王爺,王妃她……”
夜深,月光薄涼的灑在地麵上,照亮那燭火搖曳的院落。昭夜靜靜的坐在吟浣的身邊,替她拭去眼角的淚水。
這時,付歆在外麵打了個哈欠,小心翼翼的走進來問道。
那個聲音,就是那個聲音!
夢中,她皺了皺眉,欣喜若狂。
是他!
是付歆!
那個聲音,是付歆的。
她在睡夢裏邊流淚邊笑著,讓昭夜不知所措。
“她還是沒有醒,看來,我該去找找那個人了。”
歎息著,昭夜撫摸她的臉頰,滿臉的心疼之色。幽幽月光,映襯睡夢中的人蒼白的臉。
聽到昭夜的話,付歆一怔,瞳孔霎那間放大,微蹙的眉,隱現他的擔憂:“王爺,萬萬不可啊。”
昭夜卻是在燭光的搖曳裏,微微的笑了。笑得月亮都悄悄的躲進了雲層裏:“他昨天已經察覺了我們的動靜,此時,我必須讓其他的事情吸引他的注意力。”
風吹來,帶來一絲的寒意。夜色濃墨般的渲染著大地,靜悄悄的等待黎明的到來。付歆低眼,望著床榻上還在昏睡的女子,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王爺的意思是,要送王妃去宮裏?”
少頃,他終於再次確信,記憶裏吟浣的那張臉,並不是此時那個女子的麵孔。
可她躺在床榻上淚如雨下的時候,他的心卻狠狠地疼起來。
抬頭眺望遠處隱藏而去的月光,昭夜在付歆複雜的目光裏,輕輕的點頭:“嗯。”
“可王妃……”
王妃是如此奇怪的一個女子。
為了救昭夜,她可以不顧自己的性命,可見她對昭夜用情至深。但在某些時候,卻看不見她對昭夜的愛意。
所有的人都知道她是王妃,卻從未有人知道她的來曆。她總是戴著麵紗,用寬大的袍袖來遮蓋自己的手。
她甚至敢直闖王宮,直呼當今聖上的名諱。她究竟與當今聖上是怎樣的關係?聖上竟然能容忍這樣的一個女子,不尊重他。
而且,她的眼睛裏,無時無刻帶著淡漠。對昭夜,對所有下人都是如此。卻唯獨麵對他們六個的時候,她的眼神萬分複雜。
“你不必擔憂,她對那個人很重要,他一定會不遺餘力的救她。”
說罷了那些話後,撫摸吟浣的青絲,替她拂去額間的發,昭夜此刻的眼神,也是異常複雜。
曇夜,原諒我,此時萬般無奈的將你送回那個人身邊。等一切都歸於平靜,我還你自由,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