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葉正紅的季節，秋風是有些冷的。白衣的男子，背著酩酊大醉的青衣女子，走在依舊熱鬧的街道。
繁華而陌生的街道。
有很多年，都沒有回來了。
年幼的吟浣拉住他的手，在漫天的火光裏絕望的呼喊，淚水溢滿少女的臉。
那些闖進來的官兵，拉開她和他的手，將他們送到不同的地方去。
淚眼朦朧中，少女揮舞著雙手，在那個抱著她的人懷裏掙紮，呼喊著他。
“公子！公子……”
他渾身是血的被拖進了大牢裏。
之後……
他在陌生的城鎮醒來，被昭夜收留。
也是從昭夜那裏知道，他全家一百餘口，被滿門抄斬。聽說，吟浣被貶為了官婢，送進皇宮裏去了。
“付歆，付歆……你不知道，這些年，我……”
陷在回憶裏，感覺到背上的女子動了一下，滿身的酒氣。他趕忙從記憶裏抽身出來，微微的轉頭，傾聽著她的話。
“我……真的，真的很後悔呢……”
在他的背上喃喃自語，青衣的女子，緊緊抱住他。手，在風裏被吹得有些冷。
“那件事，那件事，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你相信我麼？”
在街道上的人們詫異的目光裏，他微微的掙紮了一下，想讓她鬆開緊抱著他的手。女子卻還在醉夢裏說著話，反而將他箍得更緊。
“我不知道他想要殺掉你爹爹，真的……”
在說話的時候，女子的聲音裏，帶著哭腔，仿佛是想起了什麼傷心的往事。
聽見她的那句話，付歆瞬間愣在了原地。手一鬆，女子就從他的背上跌落了下去。
回過頭，女子躺在冰冷的地上，微微的皺眉。蹲下身，顫抖的伸出手，不顧路人訝異的眼神，揭去女子的麵紗。
可失望的是，麵紗下，是完全陌生的一張臉。
方才，在揭開那個女子麵紗的一刹那，他以為，他會看見五年裏，日夜思念的女子。
可是，當麵紗揭開，迎接他的，也隻有失望。
但，聽她剛才說的話，她有可能知道他被滿門抄斬的原因。還有一些，被隱瞞的真相。
“王妃……”
小聲的喚著她，付歆看著她睡在地上，滿臉愜意的樣子，不知道應該拿她怎麼辦。正在猶豫的時候，昭夜的馬車，疾馳而來。
昭夜從馬車裏緩緩的走下來，眉頭皺緊，臉色更加的蒼白。圍觀的路人中，少女們在看見他走向青衣女子的時候，羨慕的低呼。心中的小鹿亂撞，目光瞬間被他吸引。
但他隻是徑直走向在地上睡著的女子，將她從地上抱起，一言不發的看了付歆一眼，轉身離去。
將女子放進馬車裏的時候，小心翼翼，像是在嗬護摯愛的珍寶。
“付歆，立刻回府。”
坐在那車裏，冷漠的對著馬車外看著他們的男子說話。目光，犀利如刀。轉過頭，女子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濃密的長長的睫毛。可那張臉，卻不是記憶裏曇夜的麵容了。
“昭夜，請你，為我易容吧。”
“從此，就當那個曇夜，已經死了。讓付歆他們，都當我已經死了。”
“我會幫你打敗那個人，但請你，善待付歆他們。”
那時，被他從小鎮上救回來奄奄一息的曇夜，在脫離了危險之後，跪在他的麵前，平靜的說道。臉上，決絕的神色。哀傷，在眼眸裏，化為了淚水。
隨著容顏的改變，她變得不愛笑了。總是滿眼悲傷的站在花園裏，默默的看著那些花盛開，再看著它們敗落。
偶爾，會抬頭，看看蒼茫落下的夕陽。在陽光裏，淺淺的，淒涼的微笑，笑的淚流滿麵。
曇夜，無論你是怎樣的麵容，都是我曾經，摯愛的在陽光裏放聲大笑的女子。是我，永遠的王妃。
我，遵守我與你的約定。
但，請在這之前，忘記付歆吧。
他愛的，也許根本隻是那個溫婉微笑的賢嫻，而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