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閨女家的就是不能識字讀書,免得把心思都讀歪了!就俺們村頭那個李官爺家的二閨女,就是識字識的和私塾裏頭的先生跑了,你說,這書能讀得嗎?”王逵接過王銀的話頭就說。
王銀也連連點頭說:“正是!正是!這自古男女分工有別……”
我頗有些無奈地搖搖頭朝夥計方才告訴我的後院單間走去。
推門而入,李涚衝正托腮思考著什麼,今日的她,是一襲素淨淡雅的女裝。
看我進來她笑著起身,頗有一副東道主的模樣。
我還未坐下,她就已迫不及待地問:“我和時泰的事……你們……都知道了?”
抬眼看了她一眼,點點頭:“知道一些,我隻問你一句,你對他,是什麼感覺?”
許是沒料到我會如此問,李涚衝微怔了一下,歎口氣說:“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感覺,其實起先……我的確是挺討厭他的,不僅自以為是那回還差點打了我,還……”她說著下意識地捂了捂領口。
我笑著給自己倒了一杯飲料:“其實那時候人家根本就不知道你是個女的,不然也不會如此!以我看來,時泰還是頗有君子風度的!”
李涚衝翻了一個白眼:“即便是男子那他也無權過問別人,就因為看不慣我行事就一番說教,非要讓別人按著他的想法改性子,若是世人都按著他心中男子該有的性格和行事作風,那世間男兒都是一個模子裏出來的,還有什麼意思?”
“你說的對!但是他也許是好意,你換位思考思考,”我隻能如此勸她。
李涚衝柳眉一蹙,杏眼一瞪:“你是向著他還是向著我?同為女子,你怎麼向著他說話?他明明做錯了,你還一味偏袒?”
我笑著說道:“我沒向著他,隻是想讓你消氣而已。”
李涚衝歎息一聲:“其實……我當時的確很氣,但是後來……他……慢慢的,我也就不氣了……我現在對他,也不知道是什麼感覺……”
“既想和他在一起,又不想和他在一起?”我試探性地問。
李涚衝點點頭:“可以這麼說,其實我知道,時泰是一個值得托付終身的人……但是我……”
我有些不大理解她究竟是怎麼想的,抬眼問道:“你怎麼了?”
“你相信這世間的男女有真情嗎?純粹的不含一絲雜質的真情?”李涚衝正色問道。
對於她這突如其來的莫名其妙問題,我皺了皺眉:“應該是有的吧!自古多少癡男怨女的故事,說的可不都是一個真情?”
她搖搖頭說:“一見鍾情,看中的是樣貌身姿;日久生情,看中的是品性德行,盲婚啞嫁,看中的是家世背景……說來說去,所有男女的結合都是因為這些外在的條件,你能說出哪家男女的感情是純粹且單純的嗎?而這所有的一切,最終目的都是成婚,那……成婚的最終目的又是為了什麼呢?”
我想了想答道:“過日子吧!”
她莞爾一笑,隨即神情又恢複嚴肅:“成婚不就是為了傳宗接代,繁衍後世子孫嗎?若非如此,為何無子為‘七出’之一?若非如此,為何有‘不能下蛋的母雞’如此貶低女子的言語?這世上,或許有男子僅與一位女子相伴一生的故事,但是,至少我沒有聽過,男子與一個不能生育的女子相伴一生的事,娘子不能生育的男子最終不是納妾就是與人私通,卻都可悲地隻為得延續香火。”
對於李涚衝的這一番說辭我不由得大驚,一為她突破世俗傳統觀念的敢想,二為她有些鑽牛角尖的執念。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其實……話也不能說的如此絕對,沒聽說過並不代表沒有,而且……若是依著你這麼說,那這世間男女就都沒有一絲真情了?”
李涚衝點點頭:“是,這世間男女的確是沒有真情的,我從來就不相信什麼感情,什麼真情,因為所有所有的在一起都是以或多或少的條件為基礎的。”
我挑挑眉:“你……為何會有這種……想法?”我硬生生將幾欲出口的“奇怪”二字吞入腹中。
李涚衝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語氣再不似方才的憤世嫉俗:“也或許和我的家世有關吧!你也知我叔叔李廣是宦官,自幼便入了宮,這幾十年家中全靠叔叔一人維持生計,因此他的地位也最高,他說的話連我爹這個做大哥的都不敢不聽,他因為自己無法生育,就一直將希望寄托在李家唯一的男丁我爹身上,自我有記憶開始,就是叔叔不斷往我家送各種女子,送來的女子無一不是那種肥臀**好生養的……”
她像是想起了什麼,苦笑著:“以前,叔叔操心的是爹爹要盡可能多的繁衍子嗣,後來,他又增添了新的心事,操心我幾個哥哥的婚事,其實他的目的也就隻是讓子嗣綿延下去……好像叔叔能做的,就是不斷往家中送女子,老子看上給老子,兒子看上給兒子……那晚你問若是叔叔知道我爹看上我姑妹會如何,其實,我們並未告訴你,若是他知道,他隻會高興,隻會欣喜,隻會不擇手段地將姑妹送到我爹房中……”
我給她倒了一杯飲料,忽然,有些理解她了。
李涚衝長歎了一口氣,將視線收回看著我說:“你知道我出生後會說的第一句話是什麼嗎?”
我頗有些疑惑地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