鸚哥衝我笑著點點頭,我橫了他一眼,看向李涚冰,不著痕跡地吸了一口氣,將怒氣壓住:“既然兄台知曉我是誰,那我也就不必介紹自己了。”
李涚衝的臉色已恢複如常,走到我麵前,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一樣柔聲低語道:“鬱鳶,其實,自始至終,我除了隱瞞了自己的名字和身份外,其餘所言都是真話!你要相信我,對你,我真的是以誠相待,我知道,我們那日相談甚歡後你真心把我當成你的朋友,我本也想告訴你我叫李涚衝,我叔叔是李廣的,但是無奈分別的太過匆忙,我沒來得及說,你我便已分別,之後便忙著過年一直沒得空去你鋪子找你……我騙了你,你惱怒原在情理之中,我現在給你賠罪,希望你能原諒我!可以嗎?”
方才還是滿肚子的氣,此時看到李涚衝這副委屈的模樣,又聽到她這番溫言軟語,原先已上竄到腦門上的怒意現已基本全消,我訕訕地咽了一口口水,撓了撓脖子,吞吞吐吐地說:“嗯……你哥哥說的對,我原也未以誠相待……”
鸚哥及時解圍道:“既然是誤會一場,那我們便去前麵醉酩居小酌幾杯如何?”
“好!”李涚冰竟然出乎意料地豪爽答應。
我蹙眉跟上鸚哥,我知道鸚哥並非是嗜酒之人,不明白他為何會邀請李涚冰兄妹去酒館。
起先我和李涚衝都是悶聲不語,耳畔響起的隻有鸚哥和李涚冰杯盞的碰撞之聲和他們二人的歡聲笑語,我和李涚衝儼然成了空氣。
雖是如此,我和李涚衝手中的酒杯卻不閑著,起先喝酒是為了緩解尷尬的氣氛,再之後便是品酒了,不得不說,鸚哥叫的酒的確是好酒。
酒酣耳熱,話匣子逐漸打開,我和李涚衝也開始暢談起來。
鸚哥敬了李涚冰一杯,笑道:“聽聞令尊欲娶的葉家姑娘與朝中楊一清楊大人的四兒子有些糾葛?”
李涚冰原本冷傲孤清的臉因飲了酒和緩了許多,聽鸚哥如此說,皺了皺眉點頭道:“哎!正是!家父這樁事著實讓我們姊妹弟兄愁壞了!”
提起此事,李涚衝麵上也立即浮現出一抹愁容,點點頭,又重重地長歎一聲,端起酒盞一飲而盡。
鸚哥端起酒壺給李涚冰兄妹斟滿:“不知令叔對於此事是何態度?”
李涚冰長歎一聲:“其實,叔叔並不知曉此事,隻有姑姑和我們家自己人知道,這件事,隻是家父打著叔叔的名頭罷了!”
鸚哥意味深長地點點頭,看他麵上那副表情,我忽然有些明白鸚哥為什麼要請李涚冰兄妹喝酒了,繞了這麼久,原來是為了楊兆懋和木槿的事。
李涚冰長歎一聲:“都說家醜不可外揚,但是升庵兄既與我李涚冰是老相識且又與此事有些牽扯,我自然會據實相告,隻望我們能合力阻止此事,也不至家父晚節不保!”
看來,李涚冰也是個心如明鏡之人。
李涚衝抿了一口美酒,看向我說:“其實,上回鬱鳶給楊公子說親後,姑姑將此事告訴了我爹,原本京城中沒有媒人有膽子給我姑妹和楊公子說親,我爹知道竟然有如此膽大包天的媒人便下令一定要將此人抓到嚴懲,可沒想到一查才發現,說媒的竟然是皇後的小妹,我爹和我叔叔急欲想招攬的兒媳婦……”
李涚衝忽覺自己說漏了嘴,麵上一紅甚是羞愧地看了一眼李涚冰,又看了一眼我和鸚哥,捂著嘴將餘下的酒仰頭喝掉,剛放下酒杯便不合時宜地打了一個酒嗝。
鸚哥的眉頭擰得像一股麻繩,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給李涚衝倒上酒,安慰道:“沒事,還請繼續說。”
見李涚冰點頭,李涚衝這才鬆了一口氣,輕啟櫻唇,隻是語速比方才慢了許多,一字一句地斟酌道:“發現鬱鳶姑娘的真實身份後,我爹取消了原先嚴懲的念頭,覺得息事寧人低調處理才好,這才放出風聲說自己身體不好,年前不打算娶我姑妹,隻為望你能漸漸將此事拋在腦後,在你不經意時他再出手,誰料皇宴上,因為要給你指婚,又將楊四公子的事情牽扯出來,我爹明白經此一事,你一定會盡快成全楊四公子和我姑妹,從而能與此刻我們眼前的這個楊四公子雙宿雙飛,這幾日家中因為此事鬧得雞犬不寧,我這才和大哥出來散心。”
沒想到事情竟然是這樣,我下意識地問:“不知貴府為何會雞犬不寧?”
李涚冰孤傲的眼睛黯淡下來,又喟然長歎:“哎!我李家上一輩的男丁也僅我爹和我叔叔兩個人,當年,年幼的叔叔為了一家的生計毅然揮刀自宮,入宮伺候皇家,叔叔不能再有後人便將希望都寄托在我爹身上,我爹老來得子有了我,之後便接連不斷有了眾多子女,一直愁眉不展的叔叔這才稍微放下心來,這些年,我們家也因著叔叔享了不少榮華富貴,無論從道義上還是從倫理綱常上,我作為長子,都不能對不起叔叔……”
夕陽的餘暉透過窗子照射進四人圍坐的桌上,將李涚冰的臉龐映照的有些看不清,但是他的聲音卻繼續徐徐傳來:“我爹想娶我姑妹,若是此事成了,傳到外麵,必會成為笑柄,到那時,不僅我爹的顏麵不保,叔叔也定會顏麵盡掃,更何況,此事還牽扯到朝廷裏楊一清楊大人家,還有葉家,現在,還牽扯到張姑娘,這也就是說,皇後娘娘還有升庵兄也卷入其中,得罪其中任何一方,於叔叔、於我李家都無任何好處。所以,我和五妹才極力勸說父親莫要一意孤行,意氣用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