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含的屋裏人歿了!”鸚哥俯身悄悄對我道。
下意識地在肩上蹭了蹭有些發癢的耳朵,心下卻是一驚。
似是心中的五味瓶被打翻,千萬種滋味兒齊齊湧上心頭,鬱悶地倒了杯酒,既然張含都如此,那他們兩家是世交,鸚哥自是也如此。
愈想愈氣,酒卻已喝了一小壺,我端著酒壺衝外頭嚷道:“小二!上酒!”
待上酒的小二離開,我的怒火已按捺不住,拍著桌子道:“臭鸚哥!你的屋裏人呢?你為什麼在這裏?人家張含的屋裏人歿了,你的屋裏人還好好活著呢!你來這裏是給人家張含秀恩愛的嗎?你還嫌人家張含不夠傷心是嗎?”
鸚哥一臉的神色複雜,蹙了蹙眉,想笑又似非笑,張含亦瞪著他那雙發紅的眼睛看著我,又轉過頭看了看鸚哥。
“我……的屋裏人?”鸚哥挑眉問道。
難道昨日見的女人不是?
心內忽然冒出了一股希望的小火苗,不斷地搖曳揮舞,急急解釋道:“就是你的通房丫頭!那個穿桃色印花緞子薄襖,外罩粉色比甲,梳著對稱的丫鬟頭,上麵還插了幾多粉色小桃花兒……腰上還纏著鵝黃色汗巾,還有……手中的絹帕也是鵝黃色的!聲音嬌柔嫵媚,笑聲宛轉悠揚……嗯……還有……和我一樣有顆小虎牙……”
還在蹙眉思索昨日那個姑娘的樣貌,卻見鸚哥眼中愈來愈盛的笑意,他回過頭對張含道:“頭回聽到一個女子對麗花這般稱讚。”
心下一沉,自語道:“麗花?原來她叫麗花……”
鸚哥點頭道:“她的確是打小就伺候我的貼身丫鬟,但是……”
他麵上突然一副不懷好意的笑,自己又傻笑了半晌,才繼續道:“她這個‘伺候’可不是方才你說的那個‘伺候’!”
我自是不信,急急說道:“她自己說是你的屋裏人呢!”
鸚哥若有所思:“今年年後娘是說給我挑個屋裏人,興許挑的就是麗花吧!愈光當年的……”
他說著看了一眼張含,張含點頭歎道:“哎!當初我的就是娘自打小貼身服侍我的幾個丫鬟裏頭挑的!”
我冷哼一聲,嘲諷道:“原來是這樣!原來楊大公子有了屋裏人還不滿足,還要到外頭拈花惹草自**!楊公子也別擔心,人家姑娘都不害臊地承認是你的屋裏人了,那你們自是這一兩日內就可成好事!鬱鳶在此給你道喜!道個大喜!”
說著猛地一拍桌子,站起來準備離開。
無奈腳底發軟,眼內滿是星星,心內剛道了聲不好便步伐不穩地朝地上栽去。
第一反應是要先將自己的臉護住,可沒想到,自己的臉沒護住,卻護住了別人的臉……
眼前的這張臉,細膩白皙,指腹下的酒窩似天上閃爍的星星一般若隱若現,眼睛,似夜空,似深井,似明珠,閃亮深邃的有些刺眼,那裏麵似是有一股神奇的魔力,將我定定吸住。
越來越纏綿,越來越輾轉,唇上的感覺讓我終於回過神來,竟有那麼一絲甜蜜和留戀,雖有些窒息,卻不忍就此分離……
然我終究,還是一個理性的人,離開時自是不忘報複,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鸚哥眼中則全然都是笑意,拉起我已撐起的一隻胳膊放在胸口,我卻就此又被拉至他眼前。
他略帶些酒香的氣息撲在麵上,有些癢癢的:“鳶兒!你難道還不明白我的心嗎?甚麼屋裏人?若是有了你,十個屋裏人都不換!你也摸摸自個兒的心,裏頭肯定也有我!”
看著他近在咫尺的眉眼,我一咬牙道:“是!我心裏的確有你!隻是……隻是……”
我的猶豫和思量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啪啪啪”的三聲拍掌……
“這不就結了!哎!盛梅的死能換你倆在一起,她也是死得其所了!”張含拍掌笑道,但是……他那哭腔中明明還有言說不得的苦澀。
我此時方想起張含還在,嘟嘟囔囔地對早已眉開眼笑的鸚哥道:“你……你先放開我……我們起身……起身說!”
這次鸚哥倒是痛快,一把將我鬆開,我心下一鬆急急欲起身,頭卻依舊昏沉的很,腳下也似軟軟的踩在棉花上。
鸚哥卻起的比我快,將正差點再次跌倒的我穩穩扶至桌旁坐下,我則以手撐著好似已經千斤重的腦袋。
眼前的酒被一杯水所替代,我急急將水飲盡,看鸚哥張嘴欲說話,我一甩袖子道:“我今日是答應你了又怎樣?我雖答應了你,但並不代表我就認可了你的屋裏人兒!今兒我先把話撂在這,咱們倆若是真的在一起,那別說什麼屋裏人,就是小妾也不行!也就是說,你隻能娶我一個,一生一世隻能有我一個,我也一生一世隻有你一個!你看,我們都隻擁有彼此一人,很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