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已經快深夜十二點了,要是再沒有結果,這個會恐怕就得開到第二天早上了,大家直接各回辦公室上班就是了。王清華都有些後悔,自己為什麼神經兮兮地提出那麼一個建議,現在真有點自作自受的感覺了。有幾個人幾乎已經快要睡著了。
人大主任李清華擠在椅子裏,怎麼也不熨貼,不時將碩大的屁股扭來扭去,變換著姿勢,以期能再多堅持一會。而政協主席李文善,早已經在一陣眩暈之後,被人重新送回了醫院。隻是這次大家並沒有做出多大的反應,該開會的依然開會,好像身邊根本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
今天晚上,王清華很少發言,隻是輪到自己的時候,象征性地說幾句,說的都是提前準備好的,不能太長,更不能涉及實際問題,也不能太過深刻,太長了大家煩,太實際了不符合自己市委副書記的身份,太深刻了廖天明和萬重山的臉上都不好看,所以一晚上王清華其實都是在踐行中庸之道。
而像現在這種情況,一個人的任命無法表決通過,是王清華事先所未能料及的,但作為副書記,而且分管組織工作,自己又不得不說話了,就想了想道:“既然大家對佟大衛的同誌的任命無法形成統一意見,不如就先放一放吧。”
王清華一提出來,馬上就開始有人符合,也不敢大聲說出來,就嘟嘟囔囔著說就先放一放吧。廖天明在會場看了一圈道:“既然這樣,那就先放一放吧。時間不早了,大家也該休息了。散會!”說完拿起筆記本,起身離開了會場,接著是萬重山,緊跟著其他人也跟沒頭的的蒼蠅一樣,往外走。
王清華到了自己辦公室,將筆記本放下,正準備關燈,廖天明卻進來了,伸手跟王清華握了握,一臉難以猜測的笑容,張了半天嘴,卻道:“清華啊,菊園那邊的還住的慣嗎?”叫的很是親切,甚至有些曖昧。王清華馬上就感覺出來,這裏麵肯定有問題,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問題,隻能附和著笑笑道:“還行,謝謝廖書記關心。廖書記還不回去嗎?”
廖天明一直握著王清華的手沒有鬆開,王清華問了一句,才將王清華的手放開了,哦了兩聲道:“回,回,時間不早了,該回去了。”說著在王清華的肩膀上拍了拍,轉身走了。王清華略微停了一會才關了辦公室的燈,下樓了。王清華不想讓人看見自己和廖天明走在一起,更不想讓萬重山看見,就故意磨蹭了一會。
別的人已經走完了,隻有馮立傑和趙通兩個在樓下麵等著,馮立傑抽煙,趙通看馮立傑抽煙,兩個人竟然不說話,見王清華下來,趙通迅速鑽進了車裏麵,發動了引擎,那輛桑塔納就跟拖拉機一樣突突突地響了起來,馮立傑則為王清華開了車門,王清華坐進去後,又迅速關上車門,往前麵副駕位置走,速度一點不比當過特種兵的趙通慢。
王清華總覺得廖天明剛才的笑容有些不對勁,可又不知道哪兒不對勁,按說自己也沒有說什麼,經濟工作自己幾乎片言未發,就在人事變動上說了兩句不重不輕的話,廖天明為什麼要向自己示好呢。想著這些,王清華就讓向馮立傑招了招手,馮立傑馬上心領神會,坐在了後麵,跟王清華並排坐著,目視前方,王清華不說話,他也絕不開口。這是他多年秘書工作的經驗。
拖拉機一樣的桑塔納出了市委大院。馮立傑就試探性地問了一句晚上市委常委會的事兒。馮立傑太精明了,知道自己如果不問,領導肯定不會說的,但是領導既然把自己叫到了後麵,肯定是有話要說。
王清華就含糊地把市委常委會上的事情說了幾句,說的很簡單,幾乎是一些隻言片語,不明白的人根本聽不懂。王清華不能說的太清楚了,說的太清楚了,就等於給馮立傑彙報工作了。
不過隻言片語也能讓馮立傑聽出門道來,就沉默了一會道:“佟主任,人還不錯,就是工作太過認真了。過去還給萬市長當過秘書。”就這一句話就已經足夠了。前麵的話是個幌子,說白了就是說給趙通聽的,說佟大衛人不錯,說明我馮立傑沒有在領導麵前說你佟大衛的壞話,說的是你的好話。說你以前給萬市長當過秘書也是事實,並沒有任何感情色彩在裏麵。
王清華馬上就明白了廖天明晚上為什麼有意留下來,又沒頭沒腦地到自己的辦公室,再稀裏糊塗跟自己握手、客套了。想起來,王清華還是覺得處理的並不太得當,應該再藝術一些。放一放,這個用語雖然並不是很過分,但誰都知道這三個字的內涵實在太豐富了。有時候,說放一放,是事情還沒有到火候上,等一等,等事情到了火候上再處理。有時候,純粹是處於某種要求,放一放,好人某些人明白領導的意圖。有時候,放一放卻意味著束之高閣,再不過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