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清華道:“蘭市長,我覺得你隻說對了一半。另一半你還是不願意說出來。如果我們及時對裘學敏進行了處理,在X市形成震懾,那麼也就不會出現這麼多肆無忌憚、大大小小的腐敗分子了。可以說,我們今天抓捕的這些人中,有很多人是看到裘學敏腐敗犯法卻能平安無事,才開始步了裘學敏的後塵。這就叫上梁不正下梁歪。我在檢察院待過一段時間,看到這些年市裏也在零星地搞反腐工作,但是每次反腐都像是刮風一樣,風刮過去了,也就完事了。當然每刮一風,就會處理一兩個幹部,可是真正的腐敗分子還是沒有抓起來。慢慢地大家潛意識裏就形成一種規則,不因為你腐敗了才被抓的,是因為你運氣不好才比抓的。下午審查幹部作風問題的紀委書記,到了晚上就會摟著自己的情人睡大覺,而且幾個情人輪著睡。這豈不可笑。”
蘭新天點了點頭道:“是啊,反腐其實也是需要勇氣的,我們就是一直沒有這個勇氣,不敢正麵麵對這個問題。下麵已經有人說,我們黨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邊界,如果不反腐,遲早要亡黨亡國。我看這話說的一點也不過分。你們剛剛開始接觸裘學敏集團案的時候,我還以為頂多就是圍繞裘學敏抓幾個腐敗分子就完事了,想不到會揪出這麼多的人。現在市委市政府和下麵各局裏麵,帶長字的幾乎都被抓了起來。”
王清華笑道:“其實反腐並不是最困難的事情,最困難的事情還是管理。如果管理機製和監督機製跟不上,就是我們反腐反的再轟轟烈類,過上一段時間,新的腐敗又會誕生。公共權力其實就是一個腐敗的溫床。”
蘭新天哈哈笑道:“王市長這話可有點老莊的味道了,是不是也想來一個小國寡民時代,使民無欲無求啊。”
王清華搖了搖手道:“蘭市長誤會了。我說的公共權力是腐敗的溫床,並不是說一定要取消這個公共權力,或者是壓縮公共權力,而是說公共權力必須有一套來自外部的監督機製,而且這個監督機製必須是強有力的,能夠在必要的時候製約,甚至剝奪手中掌握公共權力的人權力。隻有這樣,掌握公共權力的人,才會有危機感,才會感到害怕,才會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地工作,才不至於利用手中的公共權力腐敗。”
蘭新天道:“王市長的意思我明白,但是我覺得就目前的形勢來看,起碼在相當長的一段時期內,這種理想還不可能達到。”
王清華覺得話題扯的有點遠了,就指了一下市委大院裏那些正在歡歌起舞的人們道:“老百姓是多麼的淳樸啊,隻要政府能拿出一點態度,他們還是相信和擁護政府的。”
蘭新天道:“是啊,老百姓是淳樸的。這就難怪古人用逐鹿天下,來形容權力的爭奪戰。這個逐鹿中的鹿就是指的老百姓。老百姓雖然群體膨大,卻非常溫順,就像鹿一樣從來沒有傷人之心。他們追求的無外乎是一個安定的社會秩序和穩定的生活,說白了就是有飯吃,有房住,人身安全能夠得到保證。誰能給他們這三樣東西,他們就會擁戴誰。可惜的是,我們建國已經將近九十年,卻始終滿足不了他們的需求。雖然吃穿不愁了,但是很多人還沒有房子住,看病花錢還是一個大問題,社會福利仍然得不到很好的解決,貧富懸殊越來越嚴重,想起這些就讓人痛心啊。我曾經去下麵一個縣裏考察工作,那裏的農村連居民吃水,孩子上學都還是問題,住著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的土培房子,看了之後,真是讓人痛心啊。而我們的幹部卻不顧老百姓是死活,中飽私囊,開著豪華轎車,住著洋房別墅。這難道不讓老百姓寒心嗎。”
蘭新天說的有些激動了,眼眶裏竟然不由自主地濕潤了起來。王清華就在蘭新天的肩膀上拍了拍,勉勵道:“蘭市長,如果華夏的幹部都能跟你這樣的話,何愁百姓不富,何愁國家不強呢。”
蘭新天摘下眼鏡,拭了一下眼角快要落下的淚水,苦笑了一下道:“我說的都是氣話,總的來講沒有實際意義。你才是國家的棟梁之材,才是幹大事業的人。這次剿滅裘學敏集團,如果沒有你的大力相助,恐怕中紀委也把裘學敏拿不下來啊。”
王清華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裘學敏已經扳倒了,連同譚明月也以一種讓人哭笑不得的方式死了,雖然其中的隱情大家心裏都很清楚,但是誰也不想把這種事情公諸於眾,甚至不願意再追究這種黑吃黑的過程中留下的笑柄。
在王清華的心裏還有一個天大的秘密需要澄清。因為他不想再去欺騙,當時的欺騙是處於無奈,而現在再欺騙,就變成了毫無廉恥的詐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