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程序,蘭滄海是不應該關在檢察院的,應該關在公安局,起碼也是看守所。羅榮天卻說特事特辦,把蘭滄海單獨關在了檢察院的臨時拘留室。拘留室是用以前的一個車庫改造的,中間加了個鐵隔欄,裏麵有一張桌子和一個床,離床不遠的地方是一個臨時搭起來的衛生間。總體標準還算可以。桌子上放著一踏厚厚的稿紙和一支鋼筆,稿紙上麵卻一個字也沒有。
鐵柵欄的外麵兩張桌子品在一起,桌子後麵放三把木頭椅子,屋頂的四個牆角各安裝了一個攝像頭,監控蘭滄海的一舉一動。王清華進去後,看了一下牆角的攝像頭,並沒有打開,這才放心地走到柵欄跟前。
蘭滄海正在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也不知道有沒有聽見有人進來,也不起床。王清華就想這蘭滄海真是好定力,都到這個份上了,還有心思睡大覺,站在柵欄外麵略微停頓了一會,就蘭書記、蘭書記的叫了幾聲。一直叫了七八聲,蘭滄海才從床上挪動了一下,睜開惺忪的眼睛,順著聲音,往王清華這邊看了過來。
“來了?”蘭滄海慢慢從床上爬起來,穿了外套,又將鞋穿上,也不看王清華,好像是王清華到了他的家中一樣。
“坐吧!”蘭滄海指了一下柵欄外麵的椅子道,“可有些日子沒見你了。還好嗎?”蘭滄海還是一副市委書記的官腔。
“還行吧。”王清華坐在椅子上,掏出一個煙,遞給蘭滄海。蘭滄海接過來,從抽屜裏拿出打火機。王清華卻發現蘭滄海手裏的塑料打火機出火的地方,卻沒有鐵片。蘭滄海拿著那個打火機打了半天,也沒有打著火,又翻過打火機看了看打火機,才發現已經沒氣了。
王清華就拿自己的打火機給蘭滄海點了煙,然後把打火機交給蘭滄海的手裏道:“這個打火機,你留著用吧。”又疑惑問道:“你那打火機怎麼沒有鐵殼了呢?”
蘭滄海就搖了搖頭無奈地笑了笑道:“誰知道呢,每次他們送來的打火機都是這個樣子。可能是害怕我用打火機上鐵殼自殺吧。”
坐近了,王清華才發現蘭滄海的頭發已經很長了,胡子也長時間沒有刮了,人就看上去消瘦了很多,原來一雙不可琢磨的眼睛,也變得渾濁了許多,身上的衣服好像也很長時間沒有洗了,一股刺鼻的怪味。
王清華就有些同情道:“蘭書記……”話還沒有說出來,蘭滄海馬上擺了擺手道:“現在可不能這麼叫了,我現在不是什麼蘭書記,我現在是腐敗分子。你就叫我蘭滄海吧。我沒有意見。”蘭滄海雖然心中有氣,但也不能不說,蘭滄海這是故意在臊王清華的臉皮。
“爸爸!”王清華忽然兩眼看著蘭滄海叫了一聲。蘭滄海一下子愣在了那裏,半天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突然之間哇地一聲竟然哭了出來,急忙掩麵轉過身去。
“既然我和蘭英已經走到了這一步,你養育了蘭英,就算是我的第二個爸爸啊。”王清華深情說道,“我今天來就是想以你的女婿身份來看你的。”
蘭滄海這才轉過身,在臉上摸了一把,摸去眼淚,又拿出手帕擦了一下鼻涕道:“我還以為,我落到今天這個地步,你和蘭英的事情也就算走到頭了。想不到你……”蘭滄海說著,歎了一口氣道:“好了,什麼也不說了。隻要你今後能替我好好照顧蘭英,我什麼都認了。你說吧,你想知道什麼,你盡管問,我都告訴你。”
如果這個時候問蘭滄海一些敏感的問題,王清華總覺得有種利用蘭滄海和蘭英父女感情的意思。不過王清華那一聲爸爸倒是發自內心的。
“我今天來,不是問你什麼問題的。就是想替蘭英來看看你。你不要怪蘭英。他這段時間心裏也不好受。老早就想來看你了。可是你也知道,製度不允許。關主任又是個黑臉包公,我也實在沒有辦法。”
王清華說著將準備好的兩條煙,從鐵柵欄中間塞了進去道:“這蘭英特地給你賣的。蘭英知道你煙癮大,在裏麵肯定由不得自己。另外夥食方麵我已經給檢察院的同誌們打過招呼了,你就放心吧。”
蘭滄海手裏捧著兩條煙,看了又看,眼淚不時在眼眶裏打轉,道:“我這次估計是出不去了。走到今天這一步,也是我罪有應得。蘭英托付給你,我就放心了。你別看蘭英已經是三十歲的人了,跟你沒法比……”蘭滄海說著又摸了一把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