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明軒說著,索性把自己的事情給顧梁說了,看看顧梁會有什麼反應。田明軒其實也知道顧梁這是明知故問,顧梁也不避諱自己的明知故問。因為有時候,明知故問也是一種手段,會讓對方產生摸不著頭腦的感覺,弄不明白自己的意圖到底在哪裏。
聽了田明軒的敘述。顧梁故意沉默一會,看了看東方晨龍道:“晨龍啊,對田書記剛才說的話,你是什麼態度?”
東方晨龍那裏會不明白顧梁的意思,急忙道:“這還用說嗎。田書記這麼多年的工作是有口皆碑的。工作能力強,原則紀律性過硬,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王書記這些年也非常倚重。說不定是蘭滄海胡說八道,給自己開脫,把田書記當槍使。既然顧書記把話說到這兒了,我就表個態。在處理田書記的事情上,我就是豁出去頭上的烏紗帽也要和中紀委據理力爭。”
不想田明軒並不買東方晨龍的賬,製止東方晨龍道:“晨龍同誌,你就不要為我開脫了,蘭滄海說的都是事實,我也承認。我隻希望紀委能盡快對我進行調查。要不然我這心裏也不得安寧。”
田明軒最後一句話,把田明軒徹底出賣了。他所做的選擇隻是在心理上的安寧和趨吉避禍的原始本能之間徘徊,在萬念俱灰的情況下,他選擇了前者;他的話又告訴顧梁,稍有一絲的希望,他還是寧願選擇後者。
顧梁就和東方晨龍會意地相視一笑。田明軒的心裏馬上咯噔一下。他已經感覺到自己剛才說錯話了,他不應該說那心裏安寧的話。那句說明自己的態度不夠堅決,已經讓顧梁和東方晨龍開始笑話自己了。他害怕該來的不來的,那種難以安寧的心理折磨,害怕失去權利被送上法庭的那種苦難,他同時更害怕被人當成笑柄的那種目光。這些年在省委工作,雖然政績平淡,也沒有什麼建樹,但是他還是自認為自己不是一個隨隨便便輕易就能讓人取笑的人。
“顧書記,晨龍同誌,你們什麼也不用說了。我隨時準備接受紀委的調查。”田明軒說完,謔一聲站起來就要走。
顧梁急忙站起來拉住田明軒道:“田書記,你不要著急,坐下來我們慢慢商量。我覺得你的事情並不是大事情。不就是幾百萬的事情嗎。省委大院裏哪個屁股後麵沒有幾百萬的帳。別說你一個副書記了,就是下麵一個廳局裏麵的小科長,屁股上的賬恐怕都要比你多。”顧梁說著,在田明軒的肩膀上拍了拍微笑道:“沒事的,你的事情,我和晨龍絕不會袖手旁觀的,咱們共同進退,把你的事兒扛過去。”
田明軒就木然地看著顧梁,又轉身看了看東方晨龍。東方晨龍就很不自然地笑了一下。
如果東方晨龍笑的很自然,田明軒的心裏又會產生的別的想法,就是因為東方晨龍那很不自然的笑容,讓田明軒感覺好像一下子遇到了救星一樣,心裏開始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也是因為這一點變化,最終把田明軒送上一條不歸之路。
關鳳鳴也沒有想到,自己還在準備從王賴生那裏找到突破口的時候,蘭滄海會做如此詳實的交代。蘭滄海在檢察院的拘留室的寫下了長達十數萬言的悔過書。其中很大一部分涉及到他在擔任田明軒秘書和縣委書記時,跟當時的市委副書記田明軒的來往。
田明軒當時的情況,用春風得意四個字形容絕不為過,三十多歲的市委副書記,全國十大傑出青年,全國行政管理模式改革標兵……一個個光環把田明軒幾乎籠罩成一個光彩奪目的神。當時就有很多人議論,省委領導肯定會有田明軒一個位置,而且田明軒也絕不可能隻停留在省委領導這個層次,以後成為部委領導、國家領導都不是沒有可能。誰曾想,田明軒在省委副書記的位置上一幹就是十幾年,省委書記換了一屆又一屆,終究沒有輪到他田明軒的頭上,最後還讓顧梁騎在自己的頭上。
這些年要說田明軒的心裏沒有怨氣,那絕對是可能。隻是田明軒比較善於掩飾內心的不滿情緒,總是表現的溫文爾雅,還一度愛上書法,整天擠在省書法協會裏麵,書法協會也很知趣地給他封了一個名義會長的頭銜。要不是王大成的到來,田明軒這後半生恐怕就要在書法協會混下去了。
此間田明軒當然也發了一些遮遮掩掩的牢騷,有了省委大院大家傳誦的“三個寡婦理論”。說自己之所以上不去,就是因為自己是寡婦等漢子,徒有一腔熱血,上麵卻沒人;說自己就是寡婦的褲腰帶,經不起扯;說自己是名聲的,沒人願意說。後來就有人說,田明軒就是田明軒,罵人都不帶髒字,喊冤都不吆喝,是個人才。不過這種人才總讓領導心裏別扭,終究得不到重要,就一直在第二副書記的位置上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