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戩神情越發自若,淡然道:“封神臺就算深入不易,也非什麼了不起的大事,隻怕是老君你別有所圖,一心要拉我下水吧?”
老君更是惱怒,冷道:“當年封神一戰,你職低位卑,自然不知其中內情。此戰固然為了聚合魂魄,分封神位,但收集修真枉死時的仙靈之氣,好讓我們作繭自縛,卻是其最終目的。老道不是要拉你下水,而是此行若無你我合力,定然非敗不可——嘿嘿,神王兄妹素以仁慈著稱,誰又能猜得到,非但封神之戰,連封神臺都是他們設下的一個天大陷井!”
楊戩微笑道:“是陷井又如何呢?”悠然續道,“當年封神大典,人人都道神王兄妹率一幹古神向天廷移交權力之後,便飄然引退往三界之外,但即便是當年,我也未信過這般荒誕不經的官樣文章。事實上又何來什麼三界之外的存在?道祖,隻怕連古神自己,都已深埋入這陷井之中了吧?”
此言一出,老君身形大震,喝道:“你……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楊戩淡然道:“我隻知古神們煉石挽救天地之後,自身的消亡毀滅,早成了必然的定局。他們縱容各派宗主約定封神,名義上是為了建立全新的秩序,實際上,隻為他們消亡之後,這三界還能按他們的心意運\轉。如此一來,若不善加利用封神大典,古神們又何苦費去那麼多的心力?”
老君眼神越發淩厲,森然說道:“不錯,盤古創造萬物,萬物在他心中,不過是隨時可以抹去重造的玩具,古神們雖對三界感情至深,不忍見其毀滅,但我們這些生靈,縱然苦修成道,在他們心裏,也依然沒有平等可言……當年唯有我僥幸逃出了生天,所以你欲成大事,非我詳加指引不可!”
楊戩一言不發,薑丞相在他麵前魂飛魄散之事,想來老君並不知情,否則定不會繞了這麼個大圈來說話。他嘲諷般地輕笑一聲,其實老君何須費此心機?無論煉石之事何等兇險,他都避無可避,如今的語言交鋒,無非是實者虛之的把戲,好讓老君也別無退路。
老君眼角餘光,也在不住打量司法天神的神情。看不出楊戩有什麼震驚之意,老君隱約有些失望了,想往下說的話,忽然又猶豫不決起來。
隻因他知道,封神大典,那是自己心中最深的傷口,而在得知玉帝王母是死物時的震驚,不過是這道傷口在數千年後突然被剝離開來時的餘痛。所以,就算隻復述當時膚淺\的表象,那根源於靈魂的屈辱挫敗之感,卻仍能讓他的身心都為之顫栗不已。
他習慣精心地計算得失,每一步都謀\定而後動。既深知煉石的兇險,這些苦等消息的日子裏,他一直反復推敲的,便是如何將這份兇險轉嫁出去,但如今事到臨頭,他才發現,自己還是算漏了最關鍵的一點。
那便是,他要轉嫁的對象是楊戩,相互勾心鬥角了八百年,卻始終無法揣摩的那個司法天神……
但箭已在弦上,不發已勢不可行。
老君的神情轉為平和,在楊戩身側坐下,安靜地道:“你既看出來了,我就不必多加試探了。打開天窗說亮話罷,楊戩,新天條是你最為關念的大事,我會教授你全部的煉石之法。但為顯示合作的誠\意,煉石之前,你須將王母的隱秘全部和盤托出!”
楊戩微笑不答,老君惱道:“其實算起來,吃虧的還是老道。王母的秘密,怎麼說也是你允過的交易條件……”還要再說,楊戩已振衣起身,笑道:“好了,一言為定就是。老君,時候不早,我須得告辭了去,落伽山也是重中之重,擱誤不得,此事畢後,我再來煩你詳示煉石之法了。”
不理會老君意外愕然的表情,楊戩突然似想起了什麼,柔聲又加了一句:“楊戩此來,原是為了履行先前的舊約,不過老君既然以新約相替,那麼燈中之秘,隻能待煉石時再麵呈尊前了。”
此言一出,他滿意地看著老君臉色變得古怪之至,忍不住縱聲大笑起來。在老君發作之前,他已搶先拈訣隱身,如先前一般悄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