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不理她的懷疑,緊盯了楊戩,振腕揚斧,身如電轉般地躍起劈下。楊戩皺眉,暗自有些惱火,這一式撞天打鬼,便是長輩對著後生使出,也是極不禮貌的起手式。這個毛頭小孩,真狂到不知天高地厚了。
左手持了三尖兩刃槍,提氣騰空,一撩一轉,便迫得沉香忙不迭地回斧自保。楊戩目光在他腹前、胸口等處一瞥,更是不滿。門戶大開,招式變形,一個照麵就現了七八處破綻,真不知這孩子平時練的都是什麼功。
空中交錯而過,沉香氣勢洶洶地又擺了個進手的架式。楊戩倒提了槍,一手扶在腰鎧上,微微冷笑。也好,就讓我看看你三年的長進。也不還手,在凜厲生威的斧勢裏信步而行。一沉肩,斧上金芒貼袖偏出,隨意提足,沉香一記勢在必得的撥草尋蛇便又落了空。翻滾的雲氣裏,雜了法力運\轉時的流光,兩條人影,一個勢如瘋虎,一個悠閑自得之至。
“差一點!”
沉香咬著牙為自己打氣,下一招,下一招定能劈了這個大仇人。打點精神,數十道斧影結成彌天大網,將前方盡數罩死,叫道:“我讓你再躲!”楊戩冷笑,身向左斜,驀地向後倒仰,呼地一聲,斧勢擊空,連一片衣角都沒沾上。
“又是差一點!”
沉香不甘地叫道,猱身再上,點劈挑抹,手法變幻不定,看上去頗為駭人。但落在現在的沉香眼中,隻覺得汗顏不已。鏡外的哪吒鐵青了臉道:“招式不是太老,就是沒有使足,處處是破綻,虧你還敢……楊戩大哥若真想殺你,你早死得不能再死了!”此言一出,沉香身子一震,是了,這時的楊戩……為什麼竟沒有下殺手?
方才殿裏聽來的話,又壓得他心中重重一墜。不,不會的!他對自己大吼,楊戩不是不想殺,隻是,隻是殺不了而已!畢竟是勝佛親傳,又服了那麼多仙丹,楊戩如何奈何得了?他移目向母親看去,想從母親那兒得到認可,卻發現,母親的臉色,竟比自己更為慘白。
“叮、叮、叮……”
槍斧相擊聲從場上不住傳來,楊戩終於捺不住心頭火起,出手教訓這外甥來。仍是單手提槍,閑散地行了過去,“一定是練功時總差不多,差不多。”沉香一斧落偏幾分,楊戩槍勢左撩,在斧背上借力反震,指到沉香喉前收回。“到了關鍵時候,就差一點,差一點!”向下微沉,槍劃半弧,順著破綻剌到沉香腹前,復又不動聲色地凝住。沉香無論是格是擋,總是慢了半拍。
丁香怒道:“差不多,差不多,還沒改了這毛病啊,我這輩子就毀在你這差不多上了!”
三聖母足下發軟,小玉見她不對,伸手扶住。三聖母想起小玉提過神殿救人的事,頓時隱約有了份希望,隻盼她能有個理由,能說服自己否認眼前的一切。不等自己站穩,她已顫聲問道:“楊……楊……他另有用心對不對?小玉,你也趕去了的,一定知道,他有什麼陰謀\後手?你……能不能先說給娘聽聽?”
小玉心中卻沒底,遲疑地道:“那時很亂,我搶了丁香就想走,卻被哮天犬截了下來。楊戩,楊戩剛才不是編話給哮天犬聽的嗎?也許是為圓謊,才刻意饒了沉香一次?”話出口,連自己都不信。為了對哮天犬圓謊放過沉香?哮天犬對楊戩的愚忠大家見識過了,有這個可能嗎?
“不……不……”
嫦娥懷裏的龍四,眼中的淚,一直沒有幹過,死死地咬著唇,血染紅了瑩白的貝齒,卻恍如未覺。龍八嚇得快哭出聲來,想叫哪吒過來,一抬頭,哪吒跌坐在地,掩著胸,傷心氣怒的神情,竟也不比姐姐好上多少。他急得握住姐姐的手,拚命渡入法力,突然之間,他隻覺手上一緊,龍四竟是緊緊抓住弟弟,掙紮著,吐出了兩個“不”字來。
龍八一驚,繼而狂喜,叫道:“姐姐!”龍四卻不看他,隻盯住水鏡,另一隻手微微抬起,無力地落下,卻又掙起,竟似欲探入鏡麵之中。
鏡裏,正一陣大亂。小玉沖出來,欲救丁香,反被哮天犬的白骨杖擊傷左腿,失手被擒。小玉其時與沉香的兒女恩怨尚未解開,蒙著麵,不敢見他。但饒是如此,沉香見身形熟悉,已是心頭大震,招式就更不成章法了。楊戩越來越煩怒惱火,有心給他一個狠狠的教訓。出手便不再留情,錚地一聲,槍上光芒大盛,沉香手裏的銅斧頓被擊飛,楊戩仍怕傷了外甥,收槍勢,足下一絆,將沉香帶倒,橫槍接住他身子遠遠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