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林子航重新回到待產室裏時,秦雅芙新一輪的陣痛剛剛結束,額角再次冒出來的汗水還沒有擦去,現在,她的渾身都已經濕透了,頭發跟水洗的沒什麼兩樣。
好在這時陳潔說,秦雅芙可以進產房了,遭了這麼多的罪,她終於離生產又近了一步。
林子航瞬間感覺動力滿滿的,急忙抱起秦雅芙,快步走進他盯了許久的產房。
裏麵一共有三張空著的產床,林子航把妻子放到中間那張上麵。
剛剛換了個房間,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裏麵沒有人的關係,溫度多少偏低些,秦雅芙因為出汗的緣故,明顯感覺有些冷,她的牙齒微微打顫,雙手扶住產床兩邊,骨節泛白,已經到了勉強支撐的地步。
“雅芙,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你得堅持住!”陳潔笑著給秦雅芙打氣,“你應該聽說過,我平時隻做剖腹產手術,要不是你老公一再地懇求,在我們科順產的產婦,本應該是由其他醫生接手的。”
“嗯,我知道,所以,謝謝陳主任!”秦雅芙忙有氣無力地道著謝。
“我可不是等你這句道謝的話,說起來,我們科的醫生專業素質都是極好的,隻不過,你老公又是托冷梅,又是自己各種獻殷勤,非盯住我不放,我也是沒辦法,才接手的,那麼,咱們就努努力,打個漂亮仗出來,給你老公爭口氣好不好?”
陳潔用哄孩子的口吻,跟秦雅芙商量著,可是,秦雅芙卻很受用,關於生孩子問題,她平時看再多的資料,做再充足的準備,可等到真正實踐的時候,卻還是一片茫然。
秦雅芙現在麵對陳潔,真的就有種求知若渴的學生,乖乖聽從老師指導的期待,不管人家說什麼,她都點頭應承,唯一的願望就是在她的幫助下,早早脫離苦海,獲得自由。
林子航又去了一趟待產室,找到之前為秦雅芙帶進來的外衣,披到了她的身上。
陳潔苦笑:“沒什麼用的,一會兒出了汗,還得拿掉,反而更不舒服。”
林子航不理會陳潔的話,抓住秦雅芙的手,放到唇邊親了下,之後,滿眼寵溺地跟她商量道:“寶貝,真正的戰鬥才打響,咱們一起努力好不好?”
秦雅芙扯了扯已經沒有多少血色的嘴唇,朝著林子航微微一笑,聲音很小,卻堅定無比地應了一個字:“好!”
陳潔一麵動手助產,一麵指揮著秦雅芙在呼吸之間尋找最佳的用力方法。
逐漸的,隨著時間的推移,又經過兩個女人共同的努力,陳潔說,已經可以摸到其中一個孩子的頭了。
隻是,秦雅芙則越來越沒有力氣,她就感覺無休止的疼痛折磨著她不算,還要被陳潔一直催著用力、用力的,真是沒活路了。
秦雅芙的渾身都麻木起來,陳潔越是說用力,她便越沒力氣可用,整個人仿佛被抽空了般,手腳都僵僵的,使不上勁兒,神智也跟著不清晰起來。
身上是沒完沒了的疼痛,耳邊又是沒完沒了的催促,攪得秦雅芙心煩意亂,她攥著林子航的手,早已經把指甲嵌進他的肉裏,可惜,連林子航都是麻木的,他急得眼裏都快噴火了,自然覺察不到。
在新一輪疼痛襲來之時,秦雅芙憋足一口氣,把最後一點兒力氣全部集中到了小腹。
綿長的、漫無邊際的疼痛,混合著說不清的動力推動,在秦雅芙大吼一聲的同時,她隻感覺身子一下子輕鬆不少。
隨即,陳潔興奮地喊著:“出來了,出來了,雅芙真棒,終於出來一個了!”
秦雅芙聽到陳潔的喊聲,還沒來得及欣喜,就聽到大腦裏“嗡”地一聲,隻一瞬間,她整個人就飄了起來。
輕飄飄的秦雅芙,慢悠悠地來到一片花海。
這裏到處都是叫不出名字的鮮花,五顏六色,絢爛得晃著人的眼睛,秦雅芙竟被眼前斑駁的色彩所擾,雙眼被刺得生疼,不得不使勁兒閉了下,再次睜開。
這時,秦雅芙發現,前麵不遠處,出現了兩位老人。
是秦姥姥,和林姥姥!
好奇怪,分明是從沒見過麵的兩個人,居然手拉著手,很熟稔站在一起朝秦雅芙笑。
“雅芙,你來了,我們都很想你呢!”林姥姥笑得那麼慈祥,一如她活著的時候,不,應該說,比她活著的時候,更多了一份從容優雅,這個樣子的林姥姥,才是她的本來麵目吧?畢竟,秦雅芙認識她時,她已經得了老年癡呆症,行為多數時候都像個孩子,不及現在這般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