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父是個老學究,為人正直,有些固執,但他一向對秦雅芙的印象很好,以前經常教訓袁媛要多學學她那沉穩、踏實的工作精神和做人態度。可是,今天會說出這番話來,隻能說明秦雅芙的處境是極其不妙的了。
袁媛有些著急,很想替秦雅芙爭取幾句,可是,姑父已經拉下臉,低聲說:“這話不要隨便說出去,我又管不到她的頭上。有心人要找理由,誰也阻擋不了的。”
袁媛也明白這個道理,隻是,她如何肯甘心?於是,下午下班後,急急地來到秦雅芙家。
看著她全家人愁眉苦臉的,當然可以理解,老人剛剛過世嘛。隻是秦媽媽說起秦雅芙的狀況,讓人心煩。她的家人都很難受,又素來了解她的“小性兒”,不忍深責於她,說不得,袁媛當起了這個壞人。
袁媛跟秦雅芙唧唧歪歪的爭辯了幾句,忍不住歎氣道:“姥姥年齡已經大了,早晚有走的那一天,能夠走得不那麼痛苦,也是福分呢。現在,咱們說說你這個活著的人的事情,好不好?”
秦雅芙沒吭聲,袁媛就當她在聽,簡單的把單位的事說了一下。
秦雅芙還是沒有說話,袁媛忍不住又惱了起來:“喂!秦雅芙!我在替你著急,林子航在為你擔心。而你在做什麼?你到底想怎麼樣啊?”
秦雅芙目光沒有焦點的直麵著窗台上那盆生長得鬱鬱蔥蔥的吊蘭,愣了半天,忽然冒出來一句:“世事皆煙雲,爭來爭去一場空,倒不如作一盆小花過得自在!”
袁媛一聽,火氣更大了,氣得滿屋子來回走了兩圈,指著她的手都在發顫:“你,你,你什麼意思啊?你悟道了啊!嗯嗯,好事,果然是好事,我算是服了。
一場人生變故,走的是壽終就寢的老太太,想不到順便還帶走了個正值青春年華、前途無量的小姑娘啊!我可真沒看出來,你這麼有悟性。
不錯嘛!可以呀!你不就是安著讓我們都急死的心嗎?
好啊!我無所謂,你年事已高的父母也無所謂,還有那個林子航他是個外人,那就更無所謂了。大不了,明天他上躥下跳的拆了石膏,單腿蹦到你麵前,自己來跟你說話唄!你的事我不管了,愛咋咋地!”
袁媛這次真的翻了臉,憤怒的轉身就走。
秦雅芙接連聽他提到林子航,心裏也不是滋味,似乎回過點兒神來,瞪著開門往外走的袁媛,問了句:“你說,他會來嗎?”
袁媛停頓了一下,心底生出希望, 忙回過頭來,帶著誘導的語氣,小心翼翼地說:“你想見他嗎?你想見他,就不該讓他來,他現在什麼情況你不知道嗎?”
秦雅芙蒼白的臉微微紅潤起來,慢慢垂下頭,低低的聲音說:“知道,我知道,我也可以去看他。”
“哈哈,哈哈哈!”袁媛由最初的驚訝,到又好氣又好笑,很意外這一時氣急搬出來的救兵居然能管用。之後想了想,又有些不相信地問道:“你真的清醒了?記起來還有需要你關心的人了?”
秦雅芙慢吞吞的抬起頭白了她一眼:“我又不是精神病,怎麼就不清醒了?隻是,我一直在想著,姥姥那麼好的人,終究也會離開我,那麼,還有什麼是我們能夠留得住的呢?”
“哼!說你明白了,就又起犯糊塗來。”袁媛看著眼神靈動了許多的秦雅芙,放下心來。不過,還得接著幫她打開心結。
“你說,咱們從小長到大,留得住什麼了?時間是最無情的,它帶走了一切。不過,還真有一樣:那就是人的心。”
袁媛一隻手撫著下頦,另一隻手托起胳膊故作高深的盯著秦雅芙,圓眼睛使勁眨了眨,樣子很有意思,秦雅芙忍不住莞爾一笑,坐在床上沒動,卻朝她伸出了手,示意她回來。
袁媛看她越來越放鬆,心情也跟著好了起來。
她笑嘻嘻地坐到秦雅芙身邊,整理了一下思路,坦誠地說:“憑心而論,我沒有體會過失去親人的痛苦,因為我的爺爺奶奶在我爸小時候就去世了,這也是我大姑一直極力嗬護我、照顧我的主要原因,她總覺得他們姐弟相依為命這麼多年不容易,她有責任讓她唯一的侄女,過上比他們更安穩的生活。
至於我的姥姥姥爺,說實在話,他們的住處離我們太遠了,我都一兩年才見得到一次,真是沒有太深的感情,現在,他們都還健康,說句不孝的話,等到他們走了那天,估計我也達不到你這麼傷心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