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聽李樹奎老人心潮澎湃地講完了他和呂旺的故事,我和張成林的心靈也受到了強烈震撼。我在想:假如沒有那場戰爭,呂旺等許多誌願軍精神病人今天也許會像王金老人一樣兒孫滿堂地在家裏盡享天倫之樂了,不必在後半輩子飽受精神病的折磨而痛苦地生存。他們不僅是“最可愛的人”,而且是最可憐的人。我和張林成在回班級的路上萌發了一個念頭,如果我們今後見到呂旺,就用自己零花錢給他買些好吃的。這是我們當時發自內心的最善良也是最現實的想法。
一年後我上了高中在縣城住校,平時很少回家,隻有寒暑假才能在家呆些日子,也很少知道呂旺的事兒了。寒假裏的一天下午我和父親坐客車從縣城辦完事回家。在車上,我就聽到古城鎮的人們七嘴八舌地談論一條爆炸性新聞—呂瘋子前天吊死在黃家屯的南山上,現已被火化了。
聽了這話,我的心為之一顫,他怎麼會吊死?我迫不及待地想問他們呂瘋子的死因。正好父親認識一個頭發花白家住黃家屯的老陳頭,就呂旺的事兒他們嘮開了。老陳頭歎了一口氣說:“呂旺的後半輩子活得真不容易,瘋瘋癲癲的,這回真的走了…”
照老陳頭的話說,呂旺不會享福,政府把他和趙富送到敬老院住在一個屋,還有人照顧他們,多好啊。可是他們沒住上三年,半個多月前,趙富就突發腦出血死了。呂旺和他在一起住了二十多年,真是親如兄弟。趙富走了,呂旺一時間想不開,精神病又犯了。他整天像丟了魂似的,嘴裏不停地叨咕,“趙大哥,你咋走得那麼快,留下我一個人可咋活啊…”他總想走出敬老院到黃家屯南山趙富的墳上去看看。有幾次他前腳走,後腳就被敬老院的管理員小朱發現找回來了。
可是前天早上下著很大的雪,趁著管理員小朱有事兒不在,呂旺終於離開敬老院走上了不歸之路。等小朱發現呂旺不在時已經是上午10點多了。他根據這幾天呂旺的反常行為斷定他一定去了黃家屯南山趙富的墳上了就趕緊跟敬老院王院長說了。王院長立刻給營城村村長錢寶庫打了電話說了呂旺的事兒。
錢村長接完電話後馬上帶著村民們去了南山趙富的墳上。他們果然發現了雙腿懸空、吊死在趙富墳前一棵老榆樹上的瘋子呂旺。這回他終於解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