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金笑著對我們小聲說，“孩子們，你們別怕，老呂就住在我家前院有精神病是不假，但他很喜歡小孩，不咬人。”這時留著斑白的短頭發、額頭刻滿皺紋、黑胡子已經被刮得幹幹淨淨、臉色紅潤、腿腳好像有點不好使的呂瘋子，端著一盆像瑪瑙一樣紫紅色水靈靈的葡萄蹣跚地走進來了。他邊走還邊說，“王大哥，今年我家葡萄豐收了，又多又甜。我和趙富大哥吃不了，就想給你們送點嚐嚐…”
王金趕緊迎上去，接過來他送的那盆葡萄。他讓呂瘋子也坐下來吃飯，可他說已經吃過了就坐在炕沿上看著我們吃飯。這時雖然我和張誌、李立國不再害怕了，但是誰也不敢正麵看他。我們偷眼看他時，他也在盯著我們，嚇得我們趕緊低頭吃飯。倒是王貴海的爺爺奶奶和他嘮著家常，讓我們繃緊的神經稍微放鬆了一些。
大家吃完飯，呂瘋子把眼睛眯成一條縫用慈祥的目光看著我們這些小孩笑。他拉著王貴海的手對我們說，“我賊喜歡小孩了。你們是國家的希望，好好學習將來都會有出息…”
這時王貴海非纏著他講抗美援朝的故事。這回呂瘋子可來了精神，他站起來打著拍子放開嗓子唱著那首“雄赳赳氣昂昂跨過鴨綠江，保和平為祖國就是保家鄉…”的中國人民誌願軍軍歌。雖然他唱得有點跑調，但我們都十分耐心地聽他唱完，還給他鼓了掌。他顯得更激動了，就手舞足蹈、滔滔不絕地給我們講起他們那支有名的萬歲軍——中國人民誌願軍38軍在朝鮮英勇作戰的事兒。他說那一年他才18歲，他們所在的部隊把又高又大的美國英國大鬼子、南韓李承晚二鬼子打得鬼哭狼嚎、屍橫遍野。
他還掀開襯衫露出背部又深又長的兩塊傷疤，動情地說在一次阻擊戰中他們一個營三百多人連續阻擊敵人一個團幾次的進攻。他們把子彈打光了就用石頭砸、與敵人拚刺刀。敵人的屍體就像穀個子似的一大片一大片地倒下了。最後敵人都死光了，可我們連也差不多都打光了…
說到這裏他已經淚眼汪汪了。王金怕他傷心過度犯了精神病趕緊轉移話題說：“老呂，天氣漸漸涼了，趙富大哥的腿腳不好，你最近也總腿疼，每天晚上臨睡之前你們要把炕燒熱乎了，要不你們的腿就會疼了。”
呂瘋子擦了擦眼睛說：“王大哥你說得在理兒，我的腿兒天一涼點兒就疼，還不敢坐時間長了，現在就有點麻了。王大哥、王大嫂我就不多坐了，我得出去走走。讓貴海這些孩子有空兒就去我家孩子吃葡萄吧…”
說完這話他使勁地捶打著雙腿搖晃著身子往屋外走去，王金趕緊扶住他要送他回家。走出屋門後，他扶著王貴海家的院牆似乎感覺好了一點，堅持著不讓王金送了。我們都目送他就慢慢地挪著步子往前院那兩間低矮的破草房走去，那裏就是他和趙富的家。從他與王金的談話及對我們的態度中，我們似乎感覺到這個呂瘋子是個好人，不像家長說的那樣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