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涼的劍身離開了她的皮膚,然後是清脆又空曠的“當啷”一聲,是劍被扔到了地上。身後那人,終於開口,帶著些許悲涼入骨的笑意。
“原來你也會怕,我的夫人。”
江選。
辭香身子晃了晃,眼前一片花白。
江選並不扶她,隻是任由她搖搖晃晃地撞在書架上,然後無力地滑下去。
額上許是磕破了,有溫熱黏綢的液體留下來。滑過眼皮,便模糊著看不清了。然後滑過鼻翼,最後彙在她幹燥的唇上。她幾乎陷入了夢境,輕飄飄地找不到自己,下意識地伸出舌去添嘴唇上的液體,腥得駭人。
江選在她麵前蹲下,沒有溫度的手撫上她流血的額頭。
他的手上帶著一層薄繭,是常年練武積累下來的,在她很小的時候她曾抱怨師傅的手皮膚太粗,每次抱著她都磨得她生疼。她回回苦著一張臉讓他抱,賴在他懷裏卻又舍不得離開。
這隻手牽著她走過了幼年的歲月,帶著她第一次握劍,第一次指給她任務的文書上畫著紅圈的人名。第一次教她殺人,然後再輕輕地抹去她眼角的淚。他說辭香,我的孩子,從此你要學著冷酷和堅強。
他在江南三月明媚的春光裏笑著,伸手折下柳梢頭上嫩綠的新枝,別在她的發髻上。
他在漆黑的夜裏死死地扣著她掙紮的肩膀,吻她,然後親手撕裂她最後的絕望。
一個人能在你的記憶裏住多少年?
記憶中的她,一直像最初那樣微笑著,牽著她的手,走遍全世界最絢爛的花開花謝。
可是此時,江選的手摩挲著她額頭的傷口,有些許的痛楚隱隱傳來,她卻茫然地望著他沒有任何表情的臉。
江選卻像是突然氣得發狂,狠狠地在她的傷處按下去。辭香痛得驚叫一聲,隻覺得又一股鮮血湧了出來,滾燙地流下。
觸目驚心得殷紅連著她單薄的嘴角,江選突然湊上來,近乎瘋狂地咬著她的唇。血腥的氣息,立刻就湧上唇齒間,最後隻餘淡淡的苦澀。辭香早已失去了全部力氣,身子想靠都靠不住,滑到地上。江選也不扶她,順勢壓在她身上,不要命地親她。
辭香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裏,他不應該是在議事廳裏的麼?之前來的一路都很順利,順利到超乎想象——或許本來就是江選設好的陷阱等著她跳,或許又是什麼別的。隻是她疲憊到不想再去弄明白了。
她像死了一樣地躺在冰涼的地上,望著屋頂。腦海中隻剩一個念頭,江選不會在這裏要了她吧?
但願不會,這裏,真的好冷。
江選終於放開了她。他臉色蒼白,雙眼卻已血紅,深深地望著她。忽而慘然一笑:“知道麼,我真想殺了你。”
半晌,他才不著痕跡地起身,順手也把辭香拉起來。用一條帶子蒙過她的眼睛,推著她向前走了幾步。
辭香不知道他這是什麼意思,卻也不開口問。隻聽門“吱呀”一聲開了,有腳步的響動,似乎有人走了進來。
辭香聽到幾個陌生的聲音,應該都是冠雲樓的守衛。一個個惶恐地點著眼前的這一幕:“閣主,這……”
“你們幾個,帶她去水牢。”
江選的語氣依舊冷得灼人,辭香隻覺得身旁走來幾個人,拉住她的胳膊,把她帶離了江選身邊。她下意識地回頭,若不是著帶子蒙著,她大概能看到他的表情。他在擰著眉,還是在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