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家大小姐無視白家大少爺如初生的小鹿般濕漉漉的眼神,狠心揭示了事情的真相。
“老農在他上吊自縊那一日便已然死了,老頭子的隨身侍從幫著老農一家料理的後事,親眼看著他入的土,斷沒有死而複生的可能,若說他如今還活在人世,更是無稽之談。”
越無霜說這話時,言辭語氣無比篤定,就是要斷了白望淵那不切實際的幻想,讓他認清事實,顯然,她的目的達到了,方才白家大少爺的臉上因心中隱隱約約的揣測而泛起的紅暈,因為越無霜的話瞬間褪去了顏色,那因為微弱的希望而陡然間發出炫目亮光的雙眼也在刹那間便失去了神采,前一刻還鮮活的表情亦變得呆滯木訥,整個人都透著濃濃的失望。
就在白家大少爺還沉浸在自己失落的小情緒中,無法自拔之時,越家丫頭的下一句話,瞬間將他不知丟失在何處的興致揪了出來,坐得筆直筆直的,豎起耳朵來聽她接下去說的話。
“站出來狀告薛浩之人的確與老農有聯係,而且這關係匪淺,她與老農頗有淵源,與老農逝去的大女兒與女婿也有很深的關係,那個人便是老農的小女兒。事發當日,老農的小女兒也在場,不過她並未在老農與自己的姐夫身邊,她站在圍觀的人群之中,親眼目睹了整件慘劇的發生。見到自己的父親被打,小女兒本要衝出去阻止那些人的惡行,卻被身邊好心的鄰人緊緊拉住,阻止了她衝出去的腳步。也是那位好心的鄰人,在小女兒看著姐夫被重擊後捂住了她的嘴巴,將她還未出口的驚聲尖叫和泣不成聲的哽咽堵死在喉嚨之中。可以說,小女兒見證了整出悲劇的發生。因來不及出聲提醒大姐夫,使得他無法避過那重重的一鋤頭,害得平時待她極好的姐夫丟了性命,小女兒本就感到萬分愧疚,自那以後,日日經受著心靈的拷問,很是痛苦難耐,正是由於那份無法消弭的愧疚,小女兒對於當日發生的事,記憶猶新,想忘都忘不掉。我找到老農的家,證明了我的身份,而她一聽說我的來意,當即便給我跪下了,求我替她們家死去的三口人,替她死去的親人討回公道,讓薛浩那惡人和他的惡奴得到他們應有的報應。她說她怎麼都忘不掉老農被打得蜷縮在地上無法動彈的淒慘模樣,姐夫被打得頭破血流的腦袋,怎麼都忘不掉薛浩的惡奴那張滿是惡意的猙獰的嘴臉,怎麼都忘不掉大姐至死都沒能閉上的雙眼,怎麼都忘不掉老農掛在房梁之上的飄零身影。還有那染紅了一床被褥的血,那樣鮮豔的紅色,是她這輩子見過的最難忘的顏色,帶著極致的憤怒,帶著強烈的悲哀,仿佛永遠不會褪色一般,紅得能灼傷人的雙眼,焚燒人的靈魂。那些日子發生的場景,一幕幕,一回回,反反複複地出現在她的夢中,提醒著她曾經發生過的事,提醒著她還有仇恨未雪。她說她的母親在世之時,雖說過不能繼續追究此事,可她看得出來母親的不甘,她知道,老農之妻亦有恨,亦有怨,盡管壓抑地再深,也會午夜夢回時暴露出心底深處的希望,她不止一次地聽過母親在夢中呢喃‘惡有惡報’這四個字。如今母親已然去世多年,這個小女兒不想再眼睜睜地看著罪惡滔天之人逍遙自在,為了讓逝者安息,讓生者安心,她決心違背母親耳提麵命的教誨,就算做個不孝之人,她也要讓惡人得到應有的報應。她說她的母親本不應那麼早離世,是心中兩難的抉擇在拉扯著她,懷著愧疚和不甘,才會早早地撒手人寰,因此她此舉也算是償了母親的遺願。她告訴我,她並不後悔自己的決定。據說去薛家認人之時,她一眼便認出了當年殺害她姐夫之人,總算沒白受這麼些年的煎熬。”
從越無霜的話中,不難聽出她此刻的欣慰,為了小女兒,也為老農一家逝者的在天之靈。
“當真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那惡奴以為逼死了老農便可以高枕無憂了,卻沒想到過了這麼些年,當年的目擊者居然還會站出來指證他,這一回,他是在劫難逃了,想逃也逃不掉。這老農的小女兒也真當是心智堅定得很,那股子執拗勁兒跟當年的老農不正是一模一樣的嗎,果然是虎父無犬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