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此處,越無霜緩緩地吐出一口濁氣,說起這些事,她的心裏,其實並不比白望淵好受,白家大少爺是氣憤難平,她則是即便哀傷卻仍要極力壓抑,控製住心底的悲與痛。
正說到緊要關頭,眼看著就要揭露謎底了,越家丫頭卻停了下來,沒繼續說下去,一向不耐煩的白家大少爺非但沒連聲催促,反倒靜靜地望著白望淵,黢黑的眼眸中流露著濃濃的擔憂,也不知是為了誰,是心痛到難以自抑的越家小妹還是殉情而死的那位大女兒。
“或許善與惡的區別大約便是有沒有一念之仁的善念吧。心懷善意之人會在最危急的關頭給對方留下一線生機,哪怕對方是他的死對頭,而十惡不赦之人卻會選擇趕盡殺絕,斬草除根,即便對方是他往日最親密的朋友,他也不能容許哪怕是一點燎原星火的存在。薛浩派去抓住老農一家的爪牙正是一鋤頭打死老農女婿的那個惡奴,為了苟且偷生,他自然不擇手段,威脅老農當堂翻供還不夠,他還想著永絕後患,高枕無憂。隻有人死了,才不會亂說話,才能讓他完全放心。於是那惡奴臨走前留下一句話,他說希望老農保重身體,他日後定當時常前去拜訪。這話乍聽之下,沒什麼問題,但老農也是有些見識之人,怎能聽不出話外之音,那惡奴說這話的意思便是威脅老農,隻要老農在這人世一天,他便會來騷擾他的家人,不把老農的家弄得雞犬不寧,絕不會善罷甘休。女兒女婿已死,看著老妻弱女,老農很清楚,他的這個家再也經不起任何折騰,他不能眼看著家人受苦,親人受累。既然此事因他而起,那惡奴又留下那樣的回來,老農知曉隻有他一死,此事才能善了。老農死前留下話來,囑咐老妻若是國士尋來,便請求國士不要繼續追查此事,這才有了老妻跪求老頭子的那一幕。據說,老農放下大女兒的屍體後,翻來覆去地隻念叨一句話——天命難違,而後將自己關入房中,懸梁自盡了。老頭子趕到之時,老農家中之人亦是剛發現老農已自縊於房梁之上。”
原本很是憤怒的白望淵,聽到這裏,沉默了,他不知該說什麼,滿腔怒火取而代之的是悲哀,深深的悲哀,為老農淒慘的命運,也為他最終選擇一死以保全家人的決定,濃濃的悲哀嚴嚴實實地堵在了他的心口,他不知道怎樣排解心中低落到極點的情緒,隻能沉默。
“老農之妻拒絕了老頭子的幫助,沒接受他給的銀錢,說老農早已安排好女兒們的出路,家中的生計不成問題。老頭子讓隨侍留下,幫老農的家人料理老農與他大女兒的身後之事,這一回,老農之妻沒有繼續拒絕。此後,老頭在老農家附近留下了人,防止薛浩的爪牙再次作祟,禍害老農的家人,可薛浩的人再也沒有出現過,而搶占農田之事也不了了之了。”
“三條人命,說沒就沒了。好好的一個家,突然失去了主心骨,家不像家,這件事難道就這麼算了嗎?”白望淵覺得事情的發展太過荒謬,他感到困惑不已。
“當然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