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都是一怔，相互看了一眼最後將目光彙聚到了小孩子身上。
“你剛剛說了什麼？”按捺不住聲音裏的緊張，不二問了一句。
“我說”小孩子扭臉，說的無比認真，“我不願意了，繼續做那個沒用的自己。”
周圍沒有別的人，場麵一陣瀟索……
“你是艾可還是小七？”不知道是誰問了一句，涼涼的問話被風吹的四分五裂。龍馬沉默地注視著這一切，眼睛裏閃過掙紮和矛盾。平心而論，他算是這裏最了解到底發生了什麼的人，但是就算是早已經知道了這件事，也沒想到真的會覺醒的這麼快，沒有一點時間緩衝。
“不二前輩，手塚部長，我想或許我知道發生了什麼。”龍馬看著小孩子，有些不確定地開口，“等下……我好好解釋。”等下再解釋，因為有些話還是不能當著小孩子的麵說出來。
“龍馬覺得這樣討厭嗎？”小孩子眨眨眼，問道：“龍馬覺得我變成現在的樣子討厭嗎？”
“……沒有”龍馬低頭，不想看到小孩子的眼神。討厭嗎？應該是不討厭的，如果討厭的話早就走了，怎麼會在這裏繼續耗著。可是……他也說不上來為什麼，就是覺得心裏堵的難受。
“周助呢？周助覺得討厭嗎？”小孩子又問，脫去了原來懵懂的聲音裏竟然也有了一絲少年的清脆。
不二沒有說話，靜靜地看了很久才略略搖頭。
“知道嗎？”小孩子（或許現在應該叫小少年）笑了笑，說出一段眾人以前從沒聽過，就連想也沒想過的話來。
“從以前起我就知道自己跟你們是不同的，但是到底是哪裏不同，又有什麼不同，我完全想不明白。還有最近的這些日子，不知道為什麼大家都會用奇怪的眼神看我，仁也好，周助也好，龍馬也好，手塚部長也好，大家好像都在擔心著什麼，可是這是為什麼呢？因為我不夠聰明嗎？還是因為我這裏聽不到？”小孩子指著自己的左耳，笑，“確實這裏是聽不到的，但是，這裏……”他指指自己的胸口，“這裏聽得到，也看得到。”
“大家都在做自己的事情，隻有我什麼都不懂地站在一邊，就像是被大家排除在外，永遠都無法加入。每當那些時候，我就會想，是不是自己變得有用一些，是不是變得聰明一些，就能跟大家在一起？是不是我努力地成長，就能讓大家知道我不是個一直需要保護的對象，而是一個能夠依靠的夥伴？可是，我什麼都不會，就連說話也是亂糟糟的沒有主題。”小孩子看著龍馬受傷的眼睛，“因為腦子裏有包紮的記憶，所以我特意去學了很久的包紮手法，可是你看，龍馬的眼睛還是包的那麼醜。”
“我什麼都不懂，什麼都要依賴別人，可是有人會永遠陪在我身邊嗎？沒有的，手塚部長不會，龍馬不會，周助不會，就連仁，也不會。剛開始的時候我自己也不知道腦子裏莫名其妙出現的想法是什麼，可是現在明白了，我被仁撿回來，沒有父母，沒有兄弟姐妹，就連自己的身份也記不住，可是大家都對我很好，從沒有嫌棄過我的呆傻無知。那麼我就能永遠享受著這樣的寵愛了？事實上如果我永遠長不大的話，大家還是會照顧我的對吧？但是……”小孩子晶亮的眼睛裏全是堅定。
“但是我還是想改變，因為不改變的話就永遠無法跟上大家的腳步，不改變的話就永遠無法成為大家真正的夥伴。那種什麼都幫不上忙的感覺，看著好朋友受傷卻不知所措的感覺，不理解大家在擔心什麼的感覺再也不要體會一遍了。所以，我很用心地去改變了，學著揣摩別人的心思，學著處理生活的瑣事，學著在大家不開心的時候去安慰，學著成為可以依賴的肩膀。雖然大家都很強，但是偶爾也會軟弱一下吧；雖然我一直都是個半吊子，可是偶爾也會想成為大家的依靠啊……”小孩子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低，“那麼我現在是不是變得有用一些了？可是為什麼我學會了關心，學會了照顧，知道了什麼感覺叫開心，什麼叫傷心，慢慢地變得越來越向你們靠近的時候，大家反而不開心了？”
“我是變了，可我明明是變好了啊。我變得聰明，變得有用，變得不再是大家的拖累，為什麼反而被討厭了？”
……沉默，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想說話。
不二盯著眼前的小孩子，回想他剛剛的話，因為變了所以討厭嗎？那種感覺並不是討厭吧，他也希望著小孩子能快快長大，可是這樣突然的變化太讓人措手不及。因為變化太快了，所以讓人感覺到了強烈的危機感，因為這樣的話，就沒有機會繼續參與他的成長，就好像自己擁有的一件寶貝忽然之間被其他人看到了，就會產生一種強烈的失落感，就如同無法繼續掌控全局的恐懼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