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九猝不及防,一個蹶跌朝前撲去,伸手下意識要擋住隱兒撞過來的身子,電光火石間,我分神瞧見隱兒的嘴角卻莫名勾起,隻是一瞬,下一秒便遠遠的撞在了廳中四方的八仙台上。
這一拉一扯一推一撞,眾人懸到嗓子眼的心,難得的卡了一卡。
我回味了一下剛剛的情形,隱兒和竹九站的位置很巧妙,巧妙到你正麵看是一出戲,側麵看又是另一出戲。而此時大部分的人都看的是側麵也包括七業,他們看到竹九擋過了對麵的隱兒,出手猛的推了隱兒一掌,隱兒防不勝防,重重的撞在了桌邊。
所以說有時候眼見也不能為實,我們不是聖人,無法透過顯現去看本質,而七業也不是。
暗紅的棗子,米白的蓮子,散了一地。像是祈福時,散下的紅豆雨。
竹九怔怔的看向躺在地上的隱兒,瞳孔驀地緊縮。
血汙染了重重的喜服,襯著隱兒的臉慘如紙白。竹九聽得隱兒喉中溢出破碎的兩個字:“孩子……”
羅裙被一層一層的血汙浸透,襯著粉色喜服映成的拂曉前的曇花,刺的竹九眼有些痛。
她下意識的回頭看向七業,悠悠燭光下,他眸色深沉似海,嘴唇卻血色盡失,蒼白的臉怔怔的看著躺在地上的隱兒。
竹九似是被燙了一般,半邊的身子極輕的顫了一下。
七業推開眼前的竹九快步走到隱兒跟前,小心的抱起隱兒,暗啞著嗓子叫道:“傳太醫。”
而後頭也未回的朝院內走去。
她,竟有了身孕?!
竹九微垂了眼睫,臉上卻浮出一絲笑意,若蒼山負雪中那一株壓折的梅花,落了一地的殘雪,零了一地殘花。
前一秒竹九在想,這場仗打下來自己或許還有幾分把握,最不濟也至多是兩敗俱傷。而如今,最好的結局怕也隻能爭得個魚死網破。
是夜,月如玉盤,天上有三三兩兩的寒鴉飛過,幾聲嘶啞的叫聲,襯的這夜一片荒涼。
竹九坐在房內有些失神,轉頭問便是的侍女小木:“你試過比刀刮劍割更疼的厲刑麼?”小木沒有答話,也不知道怎麼答。
竹九笑道:“你肯定沒有,但我試過。”就在剛剛,他抱起隱兒走到她身邊時丟下的一句話:“你怎麼欠她的,我會加倍向你討回來。”淡淡的語調裏,竹九聽到的是九州海裏湧起的巨浪,攜著滔天的恨意鋪天蓋地襲來,叫她兀自打了個寒顫。
竹九覺得,剜心也不過如此。
啪,是侍女小木茶壺掉地的聲音。小木跪在地上哭道:“公主,我們走吧,隨便去哪都可以,姑爺,姑爺他肯定不會放了你的。”
竹九卻笑了一下轉答卻非答:“小木啊,你找個機會出去吧,出去了,就別再回來了。”
小木的淚湧的更凶,拚命的搖頭:“公主,小木哪也不去,公主在哪,小木就在哪。公主,我們走吧,現在還有機會……”
身後卻傳來寒九天裏風雪夾冰的聲音,冰冷致極:“你們還想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