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仔細地觀察著對麵這個古怪的男人。
鷹勾鼻子,突出的下巴,如鷹隼般銳利的眼睛,臉上毫無血色,微卷的深棕色頭發,身高足有六英尺,捏著帽子的那隻手上,手指上的皮膚和指甲上麵,斑斑點點,像是被無數次腐蝕過積累下的傷疤。
洋人的年齡對於中國人來說不是那麼容易判斷,但見這個古怪的男人鬢角有些斑白,年輕人猜測,此人應該有五十歲左右的年紀。
古怪的男人剛剛說的幾句話,年輕人聽得有點兒懵,但這位年輕人也十分聰明,聽得出來對方來者不善。
年輕人眨了眨眼睛,嘴角揚起了冷笑,問道:“這位洋先生,究竟是您說的不明白還是在下愚鈍聽不懂,您需要我的幫助卻說得好像是我要求您似的,您是舍不得花勞務費,還是故意來找茬兒砸我的場子?!”
古怪的男人笑了笑,才問:“親愛的年輕人,先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年輕人立刻答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這裏是騰龍偵探事務所,我的名字就叫做馬騰龍。”
古怪的男人記住了這個名字,嘴裏自言自語地說:“馬騰龍,不錯的名字。”
馬騰龍說:“我在這裏做這一行很多年,懂得如果做一名合格的偵探,更不需要拜誰為師……如果您沒什麼事兒就請趕緊走人吧,想找樂子的話,出門左轉去茶館聽相聲去……”
古怪的男人咧開嘴,露出的笑容中很是自豪,他一字一句地說:“假如我說出我的名字,或許……或許你就不希望我這麼早離開了……”
馬騰龍也笑了,隨口問道:“敢問這位洋先生尊姓大名怎麼個稱呼啊?”
古怪的男人揚起眉毛,抑揚頓挫地道出自己的大名:“夏洛克?福爾摩斯。”
馬騰龍重複了一遍這個與怪人一樣奇怪的名字,自稱夏洛克?福爾摩斯的中年洋人有些失望,因為他沒有聽到,在英國每次自報家門的時候,對方必然會發出的驚呼聲。
馬騰龍搖搖頭說:“你們洋人的名字對於中國人來說,總是囉裏囉唆發音很怪異,那又怎麼樣呢?”
福爾摩斯吃驚地問:“你沒聽過我的名字?!”
馬騰龍撓撓頭皮:“沒聽過。”
福爾摩斯急切地又問:“也不耳熟?!”
馬騰龍回答:“完全陌生。”
得到這樣的回答令福爾摩斯很意外也有一點點尷尬,他雙手抓住帽子在屋中快步繞起圈子來。
馬騰龍認為這個外國人一定精神上有病,為了保證人身安全他先躲到沙發後邊,指著門口說:“先生,請您離開後把門關嚴實,今兒個風大……”
福爾摩斯止住腳步,他把手裏的獵鹿帽朝大衣架上一丟,剛巧與一件破舊的大衣掛在了一起,然後他從兜裏掏出一支煙鬥。
那隻煙鬥很精致,是用石南木根瘤雕刻的,無論是木質表麵還是純銀的鑲邊,都已被摩挲得油光錚亮,看得出是持有者的心愛之物。
福爾摩斯邁步朝沙發走過去,背對著馬騰龍坐下來,舒服地靠在沙發背上,用他那修長的手指在煙鬥中填滿煙絲,並且熟練地點燃,深吸了一口煙,張了張嘴巴,從煙鬥的縫隙裏就噴出了一股濃厚的藍煙來。
房間裏變得非常的安靜,沉默了好一會兒,福爾摩斯微閉雙目,才用教授教導學生的口氣說道:“年輕人,剛剛你對我說過的話有不準確的地方,我必須指正,你說你不需要別人的指導,還說你已經幹偵探這一行很多年了,我敢打賭,你在這裏開設事務所不會超過四個星期……可悲的是,你還沒有掌握辦案的技巧和手段卻盲目自大,好高騖遠的性格決定了你既不能安心處理小案子又沒有能力破解大案件,從而促成了你潦倒的生活現狀……但是你又不甘心,也不想這麼快讓事務所關門大吉,於是你一有時間就會四處尋找你自認為適合你的大案件,比如剛剛你就曾外出過,去了南市大街的一家南味店,並且在那裏耽擱了不短的時間,可惜你一無所獲,隻得鬱悶而歸,跟一條死魚一樣躺在沙發上,直到我的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