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會經曆很多看似無論如何也解決不了的難題,稀薄的金錢,得不到的伴侶,被計劃的人生,無法到達的遠方,再三失敗的嚐試,但是在我至今很喜歡的一句話裏,哈維爾這樣說,我們堅持一件事情,並不是因為這樣做了會有效果,而是堅信,這樣做是對的。
親愛的姑娘
你唯一可以創造未來的方式,就是腳踏實地向前走。
親愛的姑娘,當我連續打工十四個小時,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家,極度需要睡眠的那一刻,接到了你的越洋電話。
牆上鍾表的指針逼近十二點,夜色靜謐得如同一段黑綢帶,這城市的絕大多數人們已入睡。我還沒來得及和你指出時差的存在,那端的你,帶著啜泣的聲音,聲嘶力竭地和我控訴起生活的殘酷。
你的聲音有些顫抖,委屈地跟我描述辦公室那個同齡的女孩,為什麼她姿色平平每天都有男友的私家車接送,而你卻要步行到數百米外的公交車站,混跡汗涔涔的人群中,倒兩班公交車上下班。上周才買的白襯衫被擠到紐扣失蹤,高跟鞋的小細跟也準備好隨時離開你。
你的語氣裏有一種藏不住的憤怒,指責那個和你在一起五年的男朋友,大學時代浪漫得那麼可愛,如今卻可惡到你不想再看他第二眼。他再沒有時間陪你吃飯逛街看電影,體力和時間全部奉獻給畢業後的第一份工作,可是你們的經濟狀況還是拮據得可憐又可怕。你想去吃牛排喝紅酒,也想去看陳奕迅的演唱會,可是他卻隻能帶你到宜家看看打折的家具,再吃個熱狗和冰激淩。
你時常對生活心灰意冷,動過無數次離開的念頭。你看到他對這段感情看上去如此的專心和投入,但也在心底偷偷為它設定了期限,你說如果下個生日能收到那條暗示他許久的鉑金項鏈,那你或許就可以放棄嫁入豪門的幻想,和身邊這個窮小子安心過日子。
你說現在和男朋友的父母住在一起,居住條件很差也沒什麼自由,還好他父母老實忠厚,每天做好了晚飯等你下班,總是先把肉夾到你的碗裏,吃飽後從不命令你去洗碗,你於是可以抱著電腦躺在床上看韓劇裏的小鮮肉。他們幫你洗衣服,整理家務,調解偶爾的紛爭,對任何事都寬厚大量,卻總是催著你們辦婚事。
你忽然壓低了聲音問我,是否還記得大學裏某個女生?你說她和男朋友年底就要結婚,你收到他們的請柬卻完全沒有心情參加。據說男方的父母剛剛幫他們布置好了新房,又準備了車子和十萬元人民幣,作為小兩口新婚的彩禮。
你的聲音越來越低,電話那頭傳來的全部是沮喪的情緒。你說如果沒有意外,也許明年你也會結婚,可是你多麼希望迎接你的,是昂貴的新房和多到可以壓倒自己的人民幣,而不是穿著婚紗,走進這破敗的老居民樓,和一段不知要奮鬥多久才能看到的未來。
我聽到電話那頭MSN不斷收到簡訊的聲音,你解釋說這是單位的男同事,因為升職的事情最近頻繁聯絡你。我察覺到一絲細微曖昧的情緒,你卻忽然話鋒一轉,精神大好地和我講起這段日子的升職事件。
你已經在這個五百強公司工作了兩年,按說這次升職也不是沒有爭取的機會,可是不久前你丟掉了公司的一台筆記本,數次的遲到和請假也常常讓上司對你皺眉頭。
你說實在沒心情在嚴酷的職場上拚爭,你向往的工作,內容輕鬆薪水高,可以容許你半年走一圈歐洲,或者到夏威夷的沙灘上曬太陽。
你說這樣的兩年,耽誤在初級白領的工作上多麼可惜。當初的自己應該去考公務員,或者和別的大學同學一樣去上研究生,再多兩年在校園裏過逃課睡懶覺的日子。
聊到這裏,你不好意思地發了個微笑的表情,又找來站不住腳的借口:你說女孩子那麼努力幹什麼,最後都是嫁人生娃做平凡的婦人,還不如趁著年輕盡情享受。
你說起最近在看網上代購,LV水桶包賣到七千二,Burberry圍巾兩千九,連Dior耳釘都要三千塊,真羨慕那些嫁入豪門的女明星,郭晶晶那麼土氣的人都成了闊太太……
過了許久你再也找不到話題,終於想起電話這邊一直沉默的我。
你忽然意識到兩個半球存在的時差,問我怎麼這麼晚還不睡,是不是去泡吧或者和帥哥約會?
我心裏積攢了太多的情緒與思考,膨脹著要迸發出來,於是我說——
親愛的姑娘,我每天過著披星戴月的生活,並不是因為有金發碧眼的帥哥邀我去喝酒、跳舞、夜夜笙歌。那些每個月都會準時躺在我信箱裏的賬單,並不容許我這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