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句“安西”,是那麼的輕柔,那麼的寵溺,宛如一線光,照進了我心底最角落的黑暗。記得從小到大,隻有在很小很小的時候,院長曾這樣叫喚過我兩三次,之後,一切的讚美和關注全給了那個安西,直到此時此刻,終於有人願意分給我一點點。一時,在如此穩重的懷抱裏,我沉淪了,忘卻了掙紮,任自己靜靜地,貪婪地享受著這份許久未有過的溫暖。
不由的感動之後,是越深的感傷:唉,為什麼他是安西的哥哥呢?因為天底下,我最討厭的,就是安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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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都說我的傷好得飛快,像是有天父庇佑的奇跡。不知不覺間,我已在費伯爵府呆了一段日子。
費安容子爵一早就來到我床邊,給我帶來了一束清新芬芳的玉蘭。
“喜歡嗎?”他笑著問我。
我怔怔地望著他英俊的側臉,今天的他,穿了件天藍色的襯衫,白色的絲巾在領口打了個高雅的花樣,依然清新動人,心想多美的鮮花在他身邊,均得頹然遜色。
我傻乎乎地點點頭:“很美。”
他把玉蘭交給了侍女,然後一如既往,先伸出手摸摸我的額頭,正常的溫度讓他露出滿意的笑容:“今天的安西,是這裏最美的女孩。”
嗬嗬?我無法回應。從小到大,誰不知道,孤兒院裏兩個安西,一個漂亮如仙女,一個醜陋如小鴨。
他在我身邊坐了下來。
“我今天可以去外麵散步嗎?”我迫不及待地問著他,心裏思量著:傷是好得七七八八了,也是時候逃跑了。畢竟,無論他們對我多好,我都不是他們要找的安西。
“當然,等用過早餐,我帶你去花園看看。”接著他吩咐著侍從準備輪椅。
我不滿地撇嘴:“我已經可以自己下地行走了。”
對此,他依然笑眯眯地耐心勸服我:“雖然傷好得很快,但畢竟受的是重傷。”說著,臉不由掛上了憂傷和疼惜的神情。
我黯然別開臉,故作沒看到,不然,會動搖逃跑的決心。
一時沉默間,侍女走了進來傳話:“子爵閣下,一切都準備好了。”
費安容於是起身,不忘對我囑咐道:“安西,記得要乖乖用早餐,等我回來。”接而,他輕輕地在我臉頰上印上早安的吻。
我不免因這平常的親人的吻,有點臉蛋發燙,雖然說他現在算是我的哥哥,可心裏明白,終究是那個安西的哥哥,不是我這個安西的哥哥。
他走了。我也行動起來。
一般這個時候,是全府邸最忙碌的時間,侍女侍從們要忙亂著服侍主人們,不會有什麼閑空來留意我。以往,是子爵怕我一個人冷清,或是說怕我鬧脾氣不肯吃早餐,會一直陪著我。但今天好像有貴客來,因而獨自留下我一個。現在,確實是最適宜逃跑的時機。
“我想再睡會兒,呆會兒再吃。”我冷起麵孔,打發走侍女。反正我的任性在費府已天下皆知。
然後,我跳下床,傷口仍然有點微微的疼痛。就如子爵所說的,那時我受的傷,嚴重到自己都不敢想象,胸口一道刀傷,左右肩膀各挨了一顆子彈,能活下來已經幸運非常了。
在床底下取出昨晚準備好的包袱,裏麵放著一些旅行用品,盤算好,先回孤兒院看看情況再說。
最後,在打開房間的門,決心離開這個地方了,浮上心頭的是萬般的感概,我想,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這裏的人對我的好,尤其是那個全天底下最溫柔的哥哥,輕摘下了一片玉蘭花瓣,珍惜地放在了包袱裏,無疑,這將成為我今生最寶貴的回憶。
關上房門,我打起精神,抱著包袱,小心翼翼穿過了走廊,躡手躡腳走下了樓梯,溜到了府邸的門口。
勝利在望,正想鬆口氣,就在這個時候,一男一女從門外走了進來。一不注意,我一頭撞上了他們。
“安西?!你怎麼在這裏?”女的發出驚訝的叫喊。
我豁出去了,在他們未有反應之前,徑直從他們兩個中間穿過,不顧傷口的扯痛,拚命地跑起來,直到衝出了沉重的院子大鐵門,忽然,一輛黑色老爺車倏地停在了我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