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過去的幾年裏,被生活的重錘擊倒了很多次,可是受傷了,自己舔好傷口;擊倒了,自己再爬起來。生活以為我會像老牛般越錘越安靜,可是我卻像獅子般,越錘越強大,越懂得反咬一口。其實,太陽總會落下的,不落的,是你那在黑暗裏也閃亮的倔強光芒。
見到你,才明白是應該的
在我準備開店的那幾個月裏,突然鋪天蓋地地開始被“我為什麼北大畢業賣豬肉”“我為什麼碩士畢業賣米粉”“我辭職賣肉夾饃”之類的宣傳文章,以及各個互聯網營銷出道的大V做餐飲的宣傳報道所淹沒。
幾乎每一篇我都認真地看了,說實話這些軟文也都寫得不賴,尤其是互聯網營銷專業出身的大V們,連我自己看了都有轉發的衝動,恨不得立馬就去試一下,盡管心裏知道味道多半不咋地。
而這些吸引眼球的標題和有話題的創業,也的確讓大家唏噓不已爭相傳閱,要說效果還真是不錯,不僅迅速出名了,而且還吸引了各種投資,馬不停蹄地開第二家第三家。引得無數人以為這年頭,大學生全創業開店賣吃的了。
所以當我默默無聞地開業後,身邊無數的“軍師”們已經紛紛給我傳授迅速火爆的秘訣,比如你要寫一篇“北大美女雙碩士畢業賣沙拉”“北大才女走遍全球要當沙拉西施”之類的話題文章來炒作。
說真的,我也不是沒考慮過。出名多好,張愛玲說的,出名要趁早,老了就沒意義了。我都已經錯過了進入娛樂圈成為天後的出名機會,當個草根紅人也未嚐不可呢!再說了,管他是壞名聲還是好名聲,出了名什麼事都容易辦!還不用自己事事親力親為累得跟狗一樣,自然有一幫人來找你圍著你打造你,然後借著捧紅你的名義榨幹你。
可我最終還是戰勝了自己幾次躍躍欲試呼之欲出的想火的陰暗欲望,用最樸實無華的語言,簡單地敘述了我開這個店的過程。整篇文章真實無半點誇張捏造,連標題都是除了文藝女青年外很少有人會點入的《與不簡單的食物擁抱,和有故事的世界相逢》。
這篇文章一出來,那些個拿著板凳等著看我成為北大墮落女紅人的軍士們氣得差點吐血,說你這是矯情個什麼勁兒呢!你知道什麼叫炒作嗎?你知道什麼叫作包裝嗎?你知道什麼叫作營銷嗎?
我被問得連解釋的機會也沒有。隻好把那句“我隻想踏踏實實的,不要太浮誇,做好自己的東西”硬生生地吞了回去,然後低頭認慫,承認自己沒有營銷頭腦。
在我的店開了第二個月之後,比我早開一個月的那個北大師兄開的米線店已經靠那篇紅極一時的軟文順利拿到了徐小平的投資,風風火火準備開第二家。而我自己仍每天辛辛苦苦地做醬料、做沙拉;自己跑斷腿地到處聯係商場,求爺爺告奶奶地希望能給我們騰個好位置。
我開始覺得隱隱的有些失落。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太天真了,這個年代出來混,你這樣溫吞不火的小煲著,真的可以嗎?
那天下雨,坐著的士從商場敗興而歸的路上,看著因為好聲音也紅遍全國的那幾個娃,張牙舞爪地出現在的士的廣告裏,突然看著如此令人豔羨。
回到店裏心情無比低落。是啊,一夜成名多好。
店員看我悶悶不樂,也不多問,把店裏開業時朋友們送來的一堆用來豐富庫存的書搬過來給我看,說:“令姐我給你弄杯熱的米漿,你看會兒書歇會兒吧。”
我在氤氳熱氣裏翻開一本書,那是本朋友從台灣誠品書店買回來的書,是講台北故宮的館藏的。
看到一件有著很獨特的斑紋的瓷器,看了一下這個斑紋叫作犀皮,製作的工藝竟然出乎意料的繁雜:先用調色漆灰堆出一顆顆或者一條條高起的地子,那是“底”;在底上再刷不同顏色的漆,刷到一定的厚度,那是“中”和“麵”;幹透了再磨平拋光,光滑的表麵於是浮現細密和多層次的色漆斑紋。
製作這樣一件美輪美奐、世間罕有的漆器居然要花上大半年的光景。
我不禁有點釋懷。
這絕世的好東西,能夠成為曠世珍寶,而不是那些個趕工一天做出來的粗糙物件,我想總也是有原因的。
這是不是可以安慰到正在慢慢做著胚“底”的我?
而那些我所能知道的已經成功的人們,又有哪個不是先有了厚厚的“底”,再有厚厚的“中”,最後是光鮮的“麵”?
馬雲又何嚐不是如此?十幾年如一日的努力,才換來可以說“我認為錢對我來說沒有價值”的資格。他是不怕推敲的,如同那尊千年的犀皮瓷器一般,也是不怕歲月的摧殘的,因為他們深厚的底蘊經得起風霜的侵蝕。他一步步地爬到了最頂端,你砸我一級台階,我還有下麵無數階,哪怕你砸我幾級,我也不過是踉蹌一下,但總還站得住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