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0章 傷痛無聲(3 / 3)

阮雪溪正站在辦公室的窗前發呆。昨夜她睡得並不好,反複做著同樣的噩夢。夢裏是無邊無際的黑暗,姐姐和顧雲澤狠心地把她推下了深淵。她不記得已經幾次做這樣的夢了,每次醒來的時候都發現自己的睡衣已經被汗水濡濕。睡眠不足導致她的眼圈發黑,也使得她的頭昏昏沉沉。

早上,姐姐和顧雲澤就像沒事人一樣聊天吃飯,可阮雪溪卻一點胃口也沒有。她勉強喝了半碗粥,便過來上班了。顧雲澤竟然沒有跟她計較誰先出門的事情,阮雪溪覺得這是顧雲澤發出的一個信號。這意味著他們之間這場以交易為基礎的婚姻就要走到盡頭了。這樣也好,反正夾在他和姐姐之間,阮雪溪覺得自己完全是多餘的。就這樣吧,就算心裏再怎麼難過,也聽天由命吧。阮雪溪覺得好累,不僅是身體上的勞累,還有心裏的疲憊。她再也不能像在慕容家時那樣勇敢地保衛自己的婚姻了,他們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好了。

阮雪溪深深吸氣,然後慢慢吐出。這是以前在音樂課上學到的呼吸方法,據說可以讓濁氣下降。希望真的那麼有效。不管怎樣,生活還是要繼續的。她和顧雲澤的婚姻不是她生活中的全部,她還要支撐整個公司。她不可以就此沉淪,她要打起精神,要好好經營她和小萱的公司。

Peter看阮雪溪辦公室的門沒有關,就直接進來了。一進門,看到阮雪溪站在窗前的背影,他便停下了腳步。

Peter真是搞不懂身邊的這兩個女孩子了。小萱的心情才剛好一點,阮雪溪卻更加鬱悶了。這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嗎?也不知道顧雲澤到底做了什麼傷害阮雪溪的事情,使她變得像林妹妹一樣傷春悲秋。

“想什麼呢?”Peter的聲音很輕,生怕嚇到阮雪溪。

阮雪溪猛然回頭,看到來人是Peter,便勉強笑了一下。

“沒什麼。你是來跟我討論那份企劃案的吧?”阮雪溪說著便坐回了辦公桌。

既然阮雪溪不願意說,Peter也就沒有追問。他在阮雪溪麵前坐下,把企劃書往阮雪溪麵前一推,然後用公事公辦的態度說:“我又做了進一步的修改,你先看看吧。”

阮雪溪就開始閱讀那份企劃書。她看起來是很認真的樣子,其實經常走神。總是讀了幾行就開始想別的事情,然後再回過神來,回頭找剛才讀到哪裏了。

這一切都逃不過Peter的那雙慧眼。他看著阮雪溪心不在焉的樣子,不自覺地皺起了眉頭。看來,阮雪溪和顧雲澤之間的問題越來越多,已經到了很嚴重的地步。Peter很想幫助阮雪溪,卻又不知從何入手。難道該找顧雲澤談談嗎?可是,他去找顧雲澤的話會不會適得其反?人家夫妻倆的事,不應該由他這個外人插手。Peter越想越糾結,眉頭也越皺越緊。

阮雪溪不知道Peter已經看出她的心事,她還在努力裝出輕鬆的樣子。每次走神之後再回到企劃書上,她都會偷偷觀察一下Peter的表情,確保他沒有看出什麼蛛絲馬跡。

阮雪溪的這些小動作,全都被Peter看在眼裏。他越發心疼眼前的這個堅強的姑娘,同時也在心裏埋怨他的好朋友顧雲澤。顧雲澤怎麼忍心傷害這麼好的女孩子呢?

阮雪溪還是不停地走神,然後再猛然看回企劃書。Peter已經不忍心看她辛苦的樣子了,他覺得自己還是給她留點空間比較好。既然她不願意在人前示弱,那就讓她一個人舔舔傷口吧。

“我修改了很多內容,你可能一時半會兒也看不完。要不我們下午再討論吧。”Peter的聲音幹澀。

阮雪溪如蒙大赦,急忙說道:“好啊,這樣也可以節省你的時間。”

Peter答應著,便離開了阮雪溪的辦公室。

Peter剛出去,阮雪溪就舒了一口氣,把那份計劃書往旁邊一推,靠在了椅背上。

Peter隔著百葉窗看到了這一幕,不禁搖了搖頭。

阮雪瑩已經拿到了音樂劇的票。她可是起早在網上搶票的,選的座位相當好。現在,她剩下的問題就是如何把妹妹支走了。三張票,其中兩張是連號的,另外一張在偏遠的角落。她躺在床上,手裏握著這三張票,努力想著辦法。反正最終一定要保證她和顧雲澤坐在一起,而妹妹坐在離他們很遠的地方。

阮雪瑩突然坐了起來。她已經想到了一個辦法。事先,她不可以讓顧雲澤和阮雪溪知道座位號。等到了劇院門口,她要讓阮雪溪去幫她點飲料,而且這種飲料一定是她和阮雪溪以前常喝的……就買經典原味奶茶好了。要怎麼說服阮雪溪去買呢?對了,她就說自己穿著高跟鞋,走路不方便。她知道阮雪溪向來喜歡穿運動鞋,所以這個理由是成立的。

阮雪瑩繼續盤算著自己的計劃。她要在妹妹去買飲料之前把那張座位號很遠的票塞到妹妹手裏,順便告訴妹妹如果回來晚了就自己對號入座,反正他們三個是連號的。妹妹一走,她就要盡快拉著顧雲澤進場入座。到時候,劇場裏麵黑漆漆的,阮雪溪一定找不到他們兩個。況且,阮雪溪必須坐在那個稍遠點呃位子上麵。

阮雪瑩知道,回家之後,阮雪溪一定會問起原因。她就說自己買票的時候看錯了,誤以為三張票是連著的。她也知道阮雪溪不會相信她的,不過沒關係,她隻要騙過顧雲澤就行了。而且,在看音樂劇的時候,說不定她已經和顧雲澤確定關係了。如果真的那麼順利,顧雲澤就會主動幫她說話的。所以,關鍵還是要想想怎麼抓住顧雲澤的心。

阮雪瑩興奮地跳下床,翻箱倒櫃地找衣服。當初走得匆忙,她並沒有從家裏帶衣服過來,這些都是這幾天新添置的。她挑選了一條既可以勾勒出身材又可以襯托她白皙膚色的裙子,對著鏡子試穿。嗯,效果很好,她滿意地笑了。今天晚上,她一定要一舉拿下顧雲澤。

阮雪瑩開始在房間裏麵跳舞。她的心裏已經響起了歡快的舞曲,她踩著鼓點旋轉著。

一個打掃房間的仆人經過阮雪瑩所在的客房,聽到了裏麵的響動。她覺得很奇怪,這阮大小姐又碰上什麼好事了?這位大小姐還真是陰晴不定,高興的時候就又是唱又是跳的,不高興的時候就對仆人們發飆。她悄悄地走遠,不敢驚動阮雪瑩。

這個時候,方文華的心情也和阮雪瑩一樣好。他看著手機上小萱的電話號碼,笑得很開心。他把手機送到嘴邊,撅起嘴在屏幕上親吻了一下。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有戀物癖呢。事實上,他親吻的不是手機,也不是小萱,而是他的未來。是的,他看到自己的未來閃著金色的光芒。不久的將來,他將成為A市首富的妹夫,還有什麼比這更好的消息嗎?

電話鈴聲響起,平平無奇的一段旋律在方文華聽來卻十分悅耳。他瞟了一眼來電顯示,微笑著接聽。

電話那頭的人聲音裏有幾分激動又有幾分怯懦。

方文華爽朗地笑了,對著電話說道:“我在方氏集團總部前麵那個街口,你們過來吧。路上小心點兒,不要被人看到。”

電話那頭的人這才真正高興起來。

不一會兒,隻見幾個畏畏縮縮的身影向方文華的車靠近。方文華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心裏卻很嫌棄這幾個人走路的姿勢。方文華向來以貴族自居,自然看不上這些小混混的行為舉止。不過,多虧了這幾個小混混,要不方文華怎麼能順利結識小萱呢?

黃發男帶領著他的幾個兄弟坐進了方文華的汽車。他們一坐進來,車裏就顯得十分擁擠。方文華下意識地掩了一下口鼻,似乎被這幾個小混混身上的酒氣、煙味給熏得夠嗆。

那幾個人倒是沒有注意方文華的動作,他們心裏就隻有一件事:這次可以拿多少錢?

“老板,”黃發男一臉諂媚的笑容,“哥兒幾個今天表現不錯吧?”

其他幾個人趕快附和地笑起來,好像這樣就能多討幾個錢似的。

方文華皮笑肉不笑地說:“確實不錯,超乎我的想象。”

黃發男和他的兄弟們便開始大笑了。有兩個人剛才還弓腰駝背的人,此刻已經伸展了四肢,舒服地仰靠在汽車座椅上麵。他們都很得意,而且也對報酬更加期待。

方文華覺得跟這些沒有素質的人共處一車簡直是對他人格的侮辱,他必須趕緊把這幾個家夥打發走。而且,如果可以的話,他這輩子都不想再跟這些家夥打交道。

“這是犒賞你們的。”方文華說著,也不知道從哪兒掏出一個信封,“嗖”地一下往後麵扔去。

黃發男和他的兄弟們並沒有想到方文華付錢的動作會這樣利落,一時之間他們都有些措手不及。他們都想接住那個信封,於是就一起前傾,伸手去接。還有的人因激動而長大了嘴巴,看起來好像要用嘴去接那個信封一樣。

方文華從後視鏡裏麵看到這些人的窘相,不免在心裏偷笑。他覺得這些沒見過世麵的家夥就像狗一樣,而且還是餓了好幾天的那種。而他方文華就像他們的主人。他拋了一塊兒骨頭過去,他們便搖著尾巴一擁而上。方文華輕蔑地看著後視鏡。

黃發男和他的兄弟們可沒空理會老板方文華的眼神,他們最關心的就是信封裏麵有多少鈔票。他們幾個人笨拙地拆開了信封,幾乎敬畏地從裏麵掏出那些紅彤彤的鈔票。那疊鈔票的厚度已經讓他們目瞪口呆了,他們還沒見過這麼多錢。黃發男當仁不讓地承擔了數錢的任務。隻見他雙手顫抖地擺弄著那一疊鈔票,好像怎麼數也數不完似的。其他人屏息靜氣地等待著,差點對著那些鈔票流口水。黃發男現在很後悔,早知道就應該好好學數學的,至少要把小學數學給學好。其他人已經不想知道到底有多少錢了,他們正在心裏把這些鈔票換算成比較實際的東西,比方說香煙、啤酒、烤串兒等等。於是,他們發現不管用這些錢買什麼,都足夠讓他們揮霍很久。他們心滿意足,對老板方文華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行了,”方文華已經失去耐心,“你們回去再數吧。反正不會讓你們失望的。我不是說過嗎?隻要你們把事情辦妥,我就不會虧待你們的。”

“對對對,老板真是個講信用的人。”黃發男呲著牙說。

方文華從後視鏡裏麵看到了黃發男的牙齒呈褐色,那顯然是經常吸煙的後果。方文華覺得很惡心,他必須趕緊把這群家夥從他的車裏清走。

“好了,那就這樣吧。各位請便,我就不送了。”方文華下逐客令。

黃發男並沒有發現方文華的情緒有什麼異常,他討好地說:“以後有什麼事,老板您一個電話,我們哥兒幾個隨叫隨到。”

其他人拚命點頭。看他們那神情,好像都甘願為方文華赴湯蹈火。當然,前提是方文華要給他們足夠的報酬。

方文華嘴上答應著,心裏卻嫌惡得要命。他才不想再跟這群家夥打交道呢,他是貴族,怎麼可以跟一群小混混糾纏不清?

黃發男和他的兄弟們帶著那個信封,誌得意滿地下車了。

方文華瞥了一眼他們離去時的背影,發現還是一樣的猥瑣。方文華不禁搖了搖頭。他覺得休養這個東西可真是跟錢財沒有關係。看看這幾個家夥吧,已經暫時變成了有錢人,但還是改不了那粗鄙的形容。方文華打開了車窗,希望外麵的新鮮空氣可以取代車裏的濁氣。他又拿出一瓶古龍水,往自己的衣服上噴了幾下。嗯,空氣終於清新一些了,這才符合他作為上等人的身份嘛。方文華對著後視鏡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頭發,然後才開車往集團總部去了。

Peter走後,阮雪溪就徹底陷入了魂遊夢外的狀態。她的腦海裏交替閃過顧雲澤和阮雪瑩的形象,任她怎麼控製自己的思想也無濟於事。企劃書原封不動地放在辦公桌上,阮雪溪甚至懶得看它一眼。時間就這樣平靜地流逝,阮雪溪再看表的時候,發現已經過了兩個小時。再這樣下去,這一個上午就白白浪費了。阮雪溪歎口氣,站起身來。她要去給自己泡一杯咖啡,要讓自己清醒一點。

阮雪溪在茶水間裏麵泡咖啡。熱水在流淌,而阮雪溪的眼睛看著前麵的牆壁。或許,她也沒有看那麵牆,她的目光是沒有焦點的。

碰巧小萱進來倒水,正好看見正在發呆的阮雪溪。小萱覺得很奇怪,雪溪怎麼會這樣心不在焉呢?上午通常是阮雪溪精力最旺盛的時候,她工作起來雷厲風行。可是,今天的雪溪怎麼不在狀態呢?

正在小萱迷惑不解的時候,阮雪溪輕叫了一聲,把杯子扔在了地上,咖啡在地板上流淌成一條小溪。

小萱嚇了一跳,連忙跑過去看。原來,是阮雪溪走神了,熱水從杯裏溢出來,燙傷了她的手背。

小萱捧著雪溪紅腫的手,一邊幫她扇著風,一邊埋怨道:“哎呀,你看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啊?”

疼啊,真的很疼。不是手,是心。身體的疼痛再次喚起了內心的傷痛,阮雪溪隻覺得眼裏一陣溫熱,眼淚便奪眶而出。

小萱低頭看著雪溪的手背,卻看到水滴落在了那燙紅的皮膚上麵。小萱一驚,抬頭看著雪溪。原來是雪溪在哭泣,她的眼淚滴在了自己的手背上麵。

“雪、雪溪,你怎麼了?誰欺負你了?”小萱張著驚恐的雙眼,看著已經泣不成聲的阮雪溪。

阮雪溪一言不發,隻是拚命地搖頭。不知道她是在說自己沒有什麼事,還是讓小萱不要再問。

小萱手足無措。小萱認識阮雪溪這麼久,還從來沒有見過她哭泣的樣子。在小萱心裏,阮雪溪是全世界最堅強的女孩子。從前,公司遇到了很多的困難,小萱愁得不行,可雪溪卻頂著壓力安慰她。到底是什麼事情把雪溪擊倒呢?小萱開始翻自己的口袋,笨手笨腳地掏出紙巾來給阮雪溪擦眼淚。

沒用的,阮雪溪的眼淚就像決堤的海水,怎麼擦也擦不完。

阮雪溪也在納悶,自己已經好多年都沒有哭了,為什麼今天就忍不住眼淚了呢?她仰起頭,看著天花板,企圖像昨天晚上一樣把眼淚倒回去。這一次,她失敗了。每當她將要看清天花板的時候,就有新的淚水流出來模糊她的雙眼。一切多是徒勞,她隻能任由眼淚在臉上肆意奔流。

“雪溪,你倒是說話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告訴我,我幫你出主意啊。你不說,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啊!”小萱說話的聲音都帶上了哭泣,她是真的被雪溪嚇壞了。

是啊,應該把自己的心事告訴給最好的朋友。阮雪溪這樣想著,就準備把一切都和盤托出。可是,她發現自己已經說不出話來。哭泣已經變成了抽噎,她的胸口好疼。這正是尷尬的境地,明明又一肚子的話想跟小萱說,可就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阮雪溪的喉嚨裏隻能發出類似嗚咽的聲音,現在的她就像一個啞巴。沒錯,她就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