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月某日天氣:晴心情:不好
父親今天來學校了,我高三下半期第一次來學校。
我正埋頭讀書的時候,同桌在我耳邊咋呼,“外麵有個老漢在找你。”他的聲音很大,我相信除了我被他驚醒外,教室裏大半同學都能聽到。
我扭頭向教室門外看,看到一個麵孔黧黑穿著灰撲撲中山裝的中年農民拉著一輛架子車站在門口。他是我的父親。我的臉騰一下燒到發稍。
我發覺虹也向門口看(我打心底的不願讓她看到),許多同學都向門外看,看我的父親。
我把手中的書一合,快步向門口走去。
“小華。”父親看到我咧嘴笑了,笑得很不自然,就象怯生的小孩剛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很拘謹。他臉上還掛著幾滴汗珠。
我木然的向他走去,我感到同學們的眼睛象針一樣刺在我的背上。
“爹。”我的聲音小到幾乎我也聽不清楚。“爸爸”這個字眼我從來沒喊過,在家的方言喊“爹”為“da”,我恥於說我的方言。
我避開他的視線,木然的向外走,向遠離教室的方向走。
父親拉著架子車跟著我走,車子“吱呀吱呀”響著。
“你來幹啥?”
“我給你送兩袋麥子,都交到夥上了。”
“不夠吃我會回家帶的。”
“該高考了,有時間多看看書。”
父親拉著架子車在後麵走著,他的兒子甩著手在前麵走著,他就沒有意識幫父親拉拉架子車。
離教室很遠了,至少有兩百米,相信同學們都看不到了。
我在一棵梧桐樹下站住。
父親打開上衣兜的扣子,掏出一疊饃票,“我還給你帶了幾十快錢,吃飯不要省。”
我木然的從他黑乎乎的手掌裏接過饃票,然後接過一小卷零鈔,毫不猶豫的裝進我的褲兜。
“學校都沒有放鬆吧?”
“嗯。”
“上恁些年學,就看這些天啦。”
“嗯。”
“你快回教室吧,別耽誤了學習。我也的早點回去,菜地該澆水啦。”
“嗯。”
“你回去吧。”父親說著拉起架子車往校門口的方向走,頭也不回。
我站在梧桐樹下,木然的看著父親的灰撲撲的襯衫,我發覺他今天穿了一條黑色的新褲子,進城來看他的兒子的,特意換了新(感覺上的)衣服。往田裏拉糞時,總是父親在前麵拉車,我在後麵推,我能看到的隻是父親的背,低著頭,弓著身子,襻繩緊緊的繃在肩頭上,用力的向前拉。我在後麵可以緩緩手,鬆鬆勁,父親緩不得手的,隻有一個勁的往前使。現在車子是空的,父親拉得車子很快,我的心卻是沉甸甸的,比推車時還沉。
我想起朱自清的《背影》,隻能記得這篇課文的題目,裏麵的內容一點也記不清。我的腦海裏隻是父親拉車的背影。父親轉過教室的一角,看不見了。我仍然木木的看著,我感到眼睛澀澀的,澀澀的,喉嚨也澀澀的,澀澀的。我家離學校至少20多裏,父親拉車過來至少要一兩個小時。剛才我和父親說話的時間沒有5分鍾。上午快放學了,我竟然沒有意思留父親吃飯?
我有些憤怒了,惱恨自己,父親來了,我卻有點羞於見他,怕同學們嘲笑父親嗎,嘲笑我有這樣老土的父親嗎?怕什麼呢,我就是農民的兒子,我的父親就是一個普通的農民,父親靠他的辛勤勞動供應兒子上學,我靠我的勤奮好學取得優異的成績。我勞動著,我學習著,我上進著,我快樂著!
我走回教室,迎著幾個同學的目光,坦然的坐回課桌。
“我的父親來看我。”我給同桌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