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是一個豐收的季節,大人們頂著烈日揮著鐮刀在田裏收割著金黃的稻穀。
我和哥哥各自掛著一個竹籃子在自家或者他家的田裏拾著穀穗。1983年那時農村的溫飽問題還沒有得到基本解決,生產力的落後,人口的眾多,造成糧食非常的急缺。因為糧食的急缺,那時每家的米飯裏都會摻上一些菜、土豆、紅苕、玉米瓣。如果米飯裏不參雜那些東西,他家的糧食等不到八月稻穀收割的時候就會沒有了。我吃菜飯……還行,可吃用磨子推磨出來的麥子粉做成的麵塊,我真的是咽不下去。那麵塊煮出來不但很硬,而且湯水也是黑黑的。麵塊裏漂浮著可憐零星的油水,母親油罐裏的豬油不敢往鍋裏多放,這罐豬油也要堅持到臘月的二十號左右,那時農村每家才殺年豬,殺了年豬才能有新的豬油續進這罐子裏。
我家的二姐剛才也在和我們一起拾穀穗,有個挑著滿滿一擔稻穀的同村人經過,他邊擔著稻穀邊說:“陳二妹,你媽叫你回家做晚飯,留你哥和小妹拾穀穗就行了。”
我和哥把自己籃子裏的穀穗都倒進了二姐的竹籃子裏,二姐掛著滿籃的穀穗回家做晚飯去了。二姐回家做的晚飯其實也很簡單,就是做一鍋紅苕飯,再去泡菜缸理裏抓一些鹹菜起來,鹹菜就是晚上的菜肴了。二姐隻比我長兩歲,今年也隻有九歲,在灶台做飯腳下還得墊上一個小方凳,她才能夠著鍋。二姐是二年級的小學生,九月一日開學,她就升入三年級了。我也會在那一天去學校報名做名新生。
這裏的田包圍著一口不是很大的塘,一些男孩子正在塘裏盡情戲水著。有人從水裏探出頭來,衝我哥陳強叫著:“大水牛,你也來玩啊!”大水牛是我家老大的綽號。
我哥禁不住夥伴的誘惑,他是為難的看了我一眼,說:“小妹,我去水裏玩一會兒,你先一個人拾著穀穗。”他說著就把籃子放在了田裏。
“哥,我不願意一個人撿麥穗。”我不想哥去塘裏戲水,一個人在田裏撿穀穗會多麼無聊啊!
哥哥不顧我的反對,邊脫著褲子邊跑向了水塘。我隻見哥哥脫得一絲不掛就縱身躍進了水塘裏,塘裏濺起一丈多高的水浪。哥哥的頭很快從水裏探了出來,他興奮的朝夥伴們笑了笑。他的頭又一下沉入了水裏,等他再探出頭的時候,他已經遊到了小夥伴們的中間了。他們在水裏開始打起了水仗,他們在水裏翻滾的時候,白花花的屁股在太陽光的照射下卻有些耀眼。
我在岸上是如癡如醉的看著他們玩耍,真恨自己不是男兒身,不然也可以像他們那樣脫得個一絲不掛跳進水裏盡情的玩著。
“大水牛,你小妹是個女流氓,她在偷看我們洗澡呢!”喊出這句的話的人是“黑娃”,他是真名叫王建東,比大水牛小一歲,今年十歲。他的綽號由來是因為他的膚色黑得快冒出油而得來的。
黑娃的喊聲引來其他同伴的吆喝聲:“女流氓!女流氓!”
哥哥也惱羞成怒衝我惱叫:“你還不轉身過去?快拾穀穗去!”
我讓那些人一起哄,再也不好意思看下去了,隻好老老實實的去拾自己的穀穗去了。七歲的我老愛掉鼻涕,我是邊用袖口不停的擦著鼻口上黏黏稠稠的鼻涕,邊彎下身子拾著穀穗。
他們又繼續在水塘裏打鬧起來……
大哥和夥伴們在水裏玩夠了才從塘裏依依不舍的爬了上來。他們上岸的時候,太陽都快落土了。他們還沒有回家的意思,不知道是誰提出了建議,去墳場找野蒜苗去。那人的提議得到了他們的一致讚同,他們的陣地又轉向了墳場。我一個人提著兩個籃子像隻小雞雛緊緊跟在了大哥的身後。
這墳場很大,村子裏的人死了以後都是埋在這塊風水寶地的,老墳和新墳在這裏不停的交替著,他們在這裏占地也挺廣的。墳場中間有一條小路,是這村通向那村的必經之路。晚上一個人走在這路上,聽著“呼呼”的風聲,疑是鬼在後麵吹著鬼風,難免毛骨悚然,那個時候死人的屍體不進行火化的。
我家的老祖宗和祖宗們都埋在這裏。這時有一個小夥伴卻跑到我家老祖宗的墳頭上去找野蒜苗了,讓我發現了。我趕緊朝她大哥報警:“哥,二娃跑到我們家老祖祖的墳上去了。”我認為他這行為無疑是羞辱了我家的老祖祖,他都“騎”在了她家老祖祖的頭上了。
大哥見狀,“你他媽的二娃,還不快給老子滾下來,你都騎在我老祖宗的頭上去了。”
二娃不服的叫著:“你剛才不也是騎在了我爺爺的頭上”
“我是騎了你爺爺一下,但是我看見你在,我就急忙跳下來了。”
二娃雙臂稍做了一個抬動,縱身跳下了我家老祖祖的墳頭上,那墳頭離地麵也有兩米多高的,他一點沒有傷著。二娃嬉皮笑臉的說著:“我這不是下來了嗎?”
他們有條不成文的規矩,誰家祖墳沒有後人在這裏,其他的人就可以上他家的祖墳上麵找野蒜苗。
墳頭上長的野蒜苗比土裏載的蒜苗香多了,野生蒜苗和家栽的蒜苗看上去沒有多大區別,隻是野生蒜苗的苗子稍細一些。把野生蒜苗和肥肉放在一起炒,那美味簡直是妙不可言。在那物質匱乏的年代,吃上一頓肥肉也是一種奢望。他們找到的野蒜苗最多的時候是用在了麵條裏,麵條裏放上野蒜苗特提胃口。那個時候麵碗裏放的佐料就是鹽巴、醬油、味精,條件稍好點的家庭能放上一些用油炸過的辣子。麵碗裏有了油辣子和野蒜苗,麵湯也難逃一劫。每次母親做麵食的時候,我總喜歡守在灶台邊上。母親用筷子從油罐裏挑起一小塊的豬板油,等鐵鍋燒熱後母親就把小塊的豬油放進鍋裏,再用鍋鏟使勁的擠壓豬板油。豬板油很快在鐵鍋裏“滋滋”響了起來,他的身體不停向外冒油。豬板油變成金黃了,他就不再有油可榨了,每當這個時候母親就會把那塊金黃的豬板油用鍋鏟鏟出來放在灶台麵上,讓小女兒享用。我看著那塊冒著熱氣的又散發香味的豬板油,是激動的對著豬板油用嘴吹個不停,這時太燙了,她一時還不敢用嘴去享用。這塊榨幹的板油隻有我才能享用,我是家裏最小的一個孩子,哥和姐在一邊眼巴巴的看著我享用那美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