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一邊說一邊抹眼淚,“你出嫁那天,我笑著把你送出府,人人都說我女兒有出息,一進宮就是嬪位,直接就成了主子娘娘。可是沒有人知道,就為了這個事兒,我的眼睛都差點兒哭瞎了。我沒那麼大的野心,不想我的女兒嫁進皇宮裏,因為那樣我就不能常常見到你,我會想你。後來皇上開恩,準許我每月進宮探望,我開心得一到快可以去見你時,連著幾夜都睡不著覺。怕你在宮裏吃不慣,頭天晚上我都會叫人連夜烙肉餅,第二天送進宮去給你留著慢慢吃。可是明珠,為娘也不知道為什麼,你很快就不愛吃府裏的肉餅了,不但不愛吃肉餅,你甚至……甚至連我這個娘,也快要不認了。”
老夫人咳了一陣,不顧身邊人的勸阻,還是在說話:“我記得清楚,打從我進宮第十一次起,你就開始表現出厭煩。那時你進宮還沒有一年,就已經變得讓我快要認不出來。你對我說,進了宮就要守宮裏的規矩,雖然我是你娘,但你是主子,是皇上的女人,臣婦見了娘娘必須得跪。我沒有意見,守規矩是一定的,所以我跪了。可是你卻不讓我起來,就讓我跪在那裏和你說了好一會兒話,直到我的膝蓋都開始疼了,你才準許我起來。”
老夫人說到這裏時,伸出手往自己的膝蓋上揉了揉,然後含著淚苦笑了下,“已經不疼了,阿染回來之後,把我身上的病都治得差不多了,這兩條腿已經不像以前那麼疼了。明珠啊!或許你會說,宮裏的奴才哪一個不是一天到晚沒事就跪一跪的,怎麼我就那麼嬌貴?是啊,我是稍微的嬌貴些,因為畢竟我生長的環境不需要我跪來跪去。我不習慣,也沒有準備。但是我隻要站起來,你就下逐客令,我就得出宮。後來為了能多跟你說說話,多看你幾眼,我就盡量多跪,甚至跪到腿都麻了也不想起來。”
白蓁蓁聽不下去了,帶著哭腔質問白明珠:“你還有沒有良心?你的母親為了多看你一眼,為了多跟你待一會兒,寧願在你麵前跪著,寧願豁出去自己的膝蓋。白明珠,你是怎麼想的?你是怎麼做到眼看著自己母親跪在麵前,還能裝得跟沒事人似的?”
白明珠不說話,有些失神,顯然也是在想著從前的事。
老夫人卻把話接了過來,“明珠,我知道你怨為娘沒本事,不能給你撐腰,不能成為你有力的靠山,不能讓你坐上妃位。可是明珠啊!你不能總想著爬到頂尖上,你回過頭去往後看看,有多少人還不如你?有多少人還要從小小的秀女一點點往上爬?你進宮就是嬪位,這已經是皇上給文國公府的恩典了,莫非你以為你若不出生在文國公府,會得到這樣的尊榮?人不能太貪心,要懂得適可而止,你小時候不是這樣的性子,可為何進宮之後就變了呢?”
白明珠也不知道為何進宮之後就變了,也許是因為宮裏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太多了,她見得多了聽得多了,就自然而然的想要變成她們那樣。
可也有可能是因為宮裏雖然姹紫嫣紅,但熱鬧到極致的下場就是寂寞。所有人都戴著麵具,沒有一個可以真心說話的,所有人都相互算計,沒有一個可以真誠相托的。
她知道自己對母親過份,可是她更知道想要讓自己過得好,母親已經幫不了她了,真正能幫她的是她的大哥。隻有大哥飛黃騰達,她在宮裏的地位才能保得住,甚至更進一步。
所以她願意跟白興言走動,又總聽白興言說起老太太不向著他,向著老二。
後來漸漸地,她對老太太,也就淡了。
可這到底是她的親娘,白明珠想,如今自己已經落得這般下場了,就要被打入冷宮了,這似乎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實。可眼前卻還有一線生機,如果老太太能夠幫她說句話,說不準白鶴染會聽,隻要白鶴染聽了,她就還有希望。
於是,白明珠轉向老夫人,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母親,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不是成心想要毒害您,我隻是被長寧的事情衝昏了腦子。您不知道,皇上要把長寧嫁到寒甘去了,我不想我的女兒被送到那種地方啊!所以我就求阿染,我求她幫忙,可是她不幫,她的心根本就不在我們白家。我懷恨在心,想要嫁禍於她,這才犯下大錯。母親,我真的不是誠心害您,您就原諒我這一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