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覺睡得極沉,什麼時候睡著的都不知道,長長的夢像是兩世人生的回憶錄般,不停地在腦中循環播放,也像是在提醒著她,上一世的林林種種並不會因為一場穿越而宣告結束,或許在某一天,某一個結點,她們還會有所交集。
也不知道究竟睡了多久,總之不是很願意醒過來,但是院子裏一個女子尖銳刻薄招人厭煩的話一句一句地傳入她的耳朵,這就讓她不得不放棄夢裏冗長回憶和奢侈的期許,緩緩地睜開眼睛,回到現實。
誰成想這一睜眼可把自己給嚇了一跳,一夜夢回,她居然是在水裏睡著的。整個人就縮在古代供人沐浴的那種木桶,蜷著腿,半坐半蹲。這樣的姿勢洗澡還行,但睡覺就十分艱難,艱難到她的膝蓋都微微發酸了。
因為她一向不喜歡有下人在沐浴的時候進屋侍候,平時除非有事要說,否則就連默語和迎春都是守在外麵。所以下人們從來不會在她沐浴時進來打攪,偏偏她又插上了門,估計是下人晚上推門沒推開,以為主子睡了,沒想到睡是睡了,卻睡在了水裏。
白鶴染十分無奈,正待起身,這時,院子裏那個不中聽的聲音又揚了起來:“還以為二小姐這院兒裏的丫鬟得是有多出色呢,沒想到竟然是拿著府裏的月例銀子躲在這邊好吃懶做。怎麼,我說你們還說錯了嗎?一個個的什麼眼神看我?告訴你們,我安秀現在可不再是從前那個任人呼之即來喝之即去的掃地丫鬟了,我如今也是嫡小姐的貼身侍女,是一等丫鬟,比你們高著身價兒呢,說你們自然是說得著的。”
白鶴染擦幹了身子,一邊穿衣裳一邊想著這個安秀,很快便想起來那日在錦榮院兒門口,跟迎春起了爭執的那個丫鬟。
院子裏的喝罵聲還在繼續:“你們看看現在什麼時辰了,巳時都過半了,二小姐卻還沒起床。主子貪睡,你們這些做下人的是幹什麼吃的?不知道該在什麼時辰把主子叫起來嗎?老夫人那邊還等著二小姐去問安,所有人都到齊了,結果這廂二小姐卻還沒起床,這事要是傳出去還像什麼話?誰家的小姐是這樣不懂規則不重孝道的?你們這些奴才不是成心壞主子名聲,給主子添亂嗎?”
白鶴染係好腰間的絲帶,擰了布巾擦臉。文國公府還真是臥虎藏龍,區區一個掃地丫鬟都能這樣伶牙俐齒,還張口閉口將規則禮數掛在嘴邊,以堵人口舌。這樣的丫鬟能讓白花顏給撿到手,可見還真是臭味相投,隔著老遠都能互相吸引走到一起。
這時,念昔院兒這邊也有人說話了:“安秀姑娘,你說的這些都在理,咱們也不會同你爭論。沒有按時叫醒主子是我們這些做下人的不對,但是給老夫人問安這個事,我家二小姐雖說不是每日都去,可但凡有事耽擱了,都會差人去給老夫人那邊報備一聲。所以這不懂規矩不重孝道的話,我們念昔院兒可不敢接,也接不住。另外,你方才說所有人都到齊了,這是什麼意思?所有人是指什麼人?都到齊了是為了什麼?”
安秀一聽這話就不高興了,“喲,說你們兩句你們還有理了?一個個的不過是些粗使下人,也配在我們麵前端架子?不明白所有人都到齊了是什麼意思嗎?那我告訴你,所有人,就是指這府裏所有的夫人、姨娘、少爺,以及小姐們,哦對,還有老爺。都到齊了,自然是都已經到了老夫人跟前行禮問安,就等二小姐一個了。”
“等我家二小姐?”那個丫鬟更納悶了,“等二小姐幹什麼?他們問過了安自行回去就是,難不成還要等所有人都到了,然後大家一起跪下來磕頭行禮,齊聲同祝?這是在自家府裏,你當是皇宮裏上早朝呢?真要這麼整,傳出去那才是大罪,萬一被有心之人利用,添油加醋,到時候殺頭都是有可能的。”
邊上另有下人也跟著一起道:“是啊是啊!安秀姑娘,你既然是五小姐身邊的一等丫鬟,那你可真得給五小姐提個醒。這個事兒不管是五小姐張羅的還是三夫人張羅的,可一定要把握好尺度啊!這萬一場麵鋪得大了讓觸點人知曉,咱們文國公府數代家業可就毀於一旦了。”
“你,你們……”安秀是真沒想到念昔院兒的下人一個個的這麼能說,一時間被堵在當場,憋得俏臉通紅。
白鶴染也挺意外的,一直以來她都是由迎春和默語近身服侍的,跟院子裏其它的下人們接觸並不多,雖然常聽迎春說起大家都很機靈,但這還是她頭一回見識到自己院兒裏的丫鬟們機靈到了什麼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