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越心裏也不好受,跟這位四哥接觸雖不及九哥十哥那麼多,但四哥見了他也總是親親和和的,從來不擺王爺的架子,逢年過節府裏有什麼好東西,也總少不了他一份兒。
四哥是個好人,連九哥十哥都說他是個好人,可好人怎麼就沒好報呢?
他勸著天和帝:“父皇也別太難過,不是說白家二小姐能治麼,九哥已經叫人去請了,應該很快就能進宮來。咱們再等等,等人來了四哥就有救了。”
老皇帝長歎一聲,“連夏陽秋都沒有辦法,你讓朕怎麼相信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醫術高得過夏陽秋?你信嗎?”
江越趕緊道:“我信啊!夏國醫那人脾氣雖然怪了些,人也不靠譜了些,但關於醫術方麵的事他可從來不打誑語,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他說能治那就一定能治。再說了,十哥那個性子您也知道,那發起火來天都能捅個窟窿的人,一般女子能入得了他的眼麼?要是沒有點兒真本事,白家二小姐也攏不住十哥的心,所以我相信她能治。”
天和帝沉思了一會兒,也點了頭,“你要這麼分析,那也有道理。罷了,你快去看看人進宮了沒有,隻要她能治好你四哥,要什麼朕都給。”
白鶴染到時,看到的是一位黃袍老者陪著一個麵無血色的兒子,時不時地幫著兒子理理頭發衣裳,眼中有焦慮,也有疼惜,甚至帶了隱隱的自責。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活的皇帝,她能感受到來自皇帝獨有的威嚴,隻是在這樣的場合下,威嚴更多的被悲傷取代,讓真龍天子看起來就是個普通的垂垂老者,暮年滄桑遍布在麵容上,說不出的淒涼。
整個鳴鸞殿都被這種悲傷籠罩著,讓進來的人也不由自主地跟著一起悲傷,心酸不已。
君慕凜拉著她走到天和帝跟前,先開口說了話:“父皇,阿染來了。”
白鶴染小退了半步,跪到了地上,認認真真地行了一個臣女麵君的叩首禮,端端正正地道:“臣女白鶴染,叩見皇上。”
天和帝轉過頭來,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歎了一聲道:“你將頭抬起來,給朕看看。”
白鶴染依言抬頭,不卑不亢地與之對視,雖麵上從容,心頭卻依然能夠感受得到那種至高無上的威壓。即便她是後世之魂,在麵對這樣一位帝王時,也要不由自主地生出敬畏。
史籍有載,東秦王朝的皇位傳到天和帝這一代已是第五任國君。前四位國君中,除了太祖開國時打下大片疆土外,其餘三位都相對保守,在政紀上無功無過,在軍功上也無建樹。
直到了天和帝這代,治國風格和手法就跟從前截然不同了。
這位天和帝一生好鬥,更是個火爆的性子,你惹我我就罵你,你罵我我就打你,你打我我就滅了你。於是自他繼位以來,周邊小國接二連三地被吞並,國土一再擴張,終於將東秦一舉推上了這片大陸上第一大國的寶座。
這是一位真正的帝王,可對於白鶴染來說,之所以跪他敬他,卻並不隻是礙於身份和來自九五之尊的威壓,而是她此時此刻,在這位東秦大帝的眼中、在這間偏殿裏,感受到了來自一位父親對孩子的疼惜之情,愛護之緒。
她有些茫然,也有些憂傷,身為君者尚且能夠如此疼愛自己的孩子,可是她的父親呢?
白鶴染看著天和帝,神色黯淡下來,又默默地將頭低了回去。
她也有父親,可是她的父親視她為眼中釘肉中刺,無時無刻不在想著怎麼把她弄死,這讓她就像一個棄嬰般,在真正的父親愛麵,感到了深深的自卑。
“你……”天和帝看著她,若有所思。過了好半晌終於才又開口道:“你同你的母親生得很像,當年歌布國皇子來我東秦朝聖,你的母親也跟著一道而來,朕見過她,就跟你現在的模樣差不太多。”他一邊說一邊回憶,可終還是搖了搖頭,“年頭太多了,記不住了。隻記得當初那位皇子,哦,也就是你的舅舅,他帶了當年國君的親筆書信給朕,上麵寫著的內容是要將你的母親送入朕的後宮,以換我東秦百年庇佑。但是朕沒答應,因為當年發生了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