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詳來端詳去,突然大驚,失聲尖叫——“你是淳於傲?”
這一聲叫出來,一下子就把淳於傲從回憶中給叫了回來。回過神來的國君也才明白為何這個弟弟管他叫父王,因為他老了,老了之後的他跟父親很像。
也是,親生父子,哪有不像的呢?從前就曾有人說過,老國君的兩個兒子裏,太子殿下性格最像父親,大王子長相得最像父親。他沒有見到過父王七老八十的模樣,因為父王六十整壽剛過,就被他一刀穿心,殺死在龍椅上麵。以至於他後來坐那張龍椅許多年,都能聞到一股子血腥味兒,他膈應得幾次想換,卻知那龍椅是歌布開國先祖留下來的,象征著王位安穩,歌布太平,象征著淳於家的王位代代相傳,是不能換的。
又想遠了,淳於傲把思緒收了回來,再看向麵前的弟弟。
弟弟也老了,十幾年牢獄坐下來,整個人脫像了一般,都快沒個人樣。可還是比他強了太多,不會像他這般滿身滿臉滿手的皺紋,視線都不是很清楚。他仔細看這位弟弟時,身體要不自覺地向前傾,眼睛還要眯起來。這明顯就是一個老人的狀態,他成了一個老人了。
“淳於傲,你怎麼老成這樣了?”淳於諾也沒想到出了死牢之後看到的竟是這般景象。不過他很快就笑了起來,大聲地笑,像是要把這十幾年牢獄辛苦全都用笑也宣泄一樣。他指著麵前的老人,笑得肚子都痛了,他說,“淳於傲,這就是報應吧!你用那樣的手段得到了王位,可是這才坐了多少年呀,居然就把自己給坐成了一個老頭兒。我沒記住的話,今年你也就四十多歲吧?怎麼看起來像是七老八十了呢?淳於傲,你把我放出來幹什麼?是不是就想讓我看看你的老態?哈哈哈,現在我看到了,心裏頭真是舒暢極了。你放心,就憑這份舒暢,我至少還能再活三十年,甚至更久。我隻要一想到你已經老成這樣兒了我就高興,我就痛快,我就能靠著這份痛快一直挺著活下去。就衝你現在這模樣,我一定能把你給熬死!”
他說到這裏,又陷入了思考,半晌再道:“你死了之後誰是下一任國君?你選了哪個兒子?也不知道你的那些兒子成不成器,是跟你一樣的性格,還是與你不同。但我想著應該不是和你一樣的性格,否則你的王位可能坐不到現在,你兒子早就效仿你當年,把你一刀給捅死了。不過……”他又琢磨了一會兒,看著淳於傲問道,“你老成這樣兒應該也不是正常的吧?是不是中了毒?是不是你的那些兒子給你下毒了?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
他關在死牢裏十幾年,根本都不知道國君陛下圈養形父,也不知他的兄長患有隱疾不能有自己的孩子。還以為這些年會有很多皇子出生,現在是皇子下毒,要毒死自己父王了。
看著淳於諾放肆大笑,淳於傲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現在這個狀態,就連生氣都是不敢生的,因為醫官說了,老年人最忌諱生氣,容易猝死。
他還不能死,他還得跟白驚鴻生孩子呢,還得看著自己的兒子出生呢!
把這個人放出來是為了鎮壓四方惡煞的,是為了治好他的病的,所以他犯不上和這人生氣,左右在萱兒大婚之後還得再關回來,跟一個一生都要在死牢裏渡過的人,有什麼好氣的。
淳於傲笑了,終於開了口,用蒼老的聲音對他的弟弟說:“萱兒明日大婚,你去她府裏住上一晚,明日替她主婚。你是當二叔的,做這點事情總不至於不會吧?”
“萱兒?”淳於諾很努力去想,方才想起這個萱兒是誰。但也是一想起來回憶就止不住,從前歲月,哄著那個侄女玩的情景又在腦子裏浮現出來,那小女孩在記憶中衝他一笑,他就再說不出“不管”這樣的話了。於是他點點頭,什麼都沒說,算是默許。
淳於傲擺擺手,示意宮人將他抬起。軟架轉了個圈,又從原路返了回去。
淳於諾見他要走,也是愣了下,開口喊道:“喂!就這麼把我放出去,你就不怕我跑了?”
前頭的人沒回答他,卻有數名暗哨閃身出現,將他團團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