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裏天涼,地上還有沒化的雪,燒紙講究跪著,臨來時立春說要給白燕語膝上綁兩個墊子,白燕語沒幹,說那樣顯得心不誠,閑妃娘娘泉下有知也不會領她的情的。
但這會兒跪在地上,確實涼,雪地的凍氣順著膝蓋襲遍了全身,不一會兒工夫全身的關節就都跟著僵硬起來,就算麵前有火烤著,也還是把她給凍得直打哆嗦。
白燕語吸了吸鼻子,自己安慰自己:“沒關係,明兒找二姐姐要些藥吃就能好了,閑妃娘娘您不用替我擔心。到是五殿下,娘娘,您說等他回來,我該怎麼同他說呀?”
她說到這裏話就頓住,半晌才自嘲地笑了一下,再開口,話裏就帶了濃濃苦澀:“是我想多了,哪裏輪得到我來同他說,待他回京,我就是連見他一麵都很難了。我是文國公府庶女,身份卑微,擱在京中貴戶中是那種上不得台麵兒的。閑妃娘娘,如果您還在世,也不會喜歡我這樣的庶女吧?也是,庶女該有自知之名,不該異想天開,可是您知道嗎?這顆心一旦付出了,就很難再收回來。芳心暗許這一步一旦走出去,就再也沒有退路了。”
她往臉上抹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因為心難受掉的眼淚,還是因為被燒紙的煙給熏出來的眼淚。白燕語直到現在也想不明白,何以她喜歡五殿下這件事她二姐姐會那麼反對?起初她以為是因為五皇子害過她二姐姐,可是後來愈發覺得不對勁。
“閑妃娘娘,您幫燕語分析分析可好?我二姐姐為何堅決不允許我心屬五殿下呢?其實我自己也知道這事兒希望挺渺茫的,因為不隻我二姐姐反對,我父親的反應也特別大,上次都衝到天賜鎮上去打我了。娘娘,您說這是為什麼呀?我就是喜歡一個少年郎,為什麼所有人都要反對?”她說到這兒,又笑了,“嗬,我真傻,您要是還活著,也會反對的,我何苦還問您。罷了罷了,隻管燒紙錢給您,不管您收不收得到,這是我的一點心意。五殿下去北地還沒回來,您的百日祭他是趕不上了,我這孝完全是為了他盡的,您不用感激我。”
紙燒過半,立春從遠處跑回來,見她家小姐這動作不緊不慢的,冥紙錢一張一張往火裏扔,真是要把她給急死。“小姐,您就別一張一張的來了,一把一把扔吧!這都什麼時辰了?醜時都過半了,再不快著點兒會被人發現的。”立春一邊說著一邊衝上來幫著白燕語一起燒。
白燕語也不攔,隻是囑咐她:“你動作輕一點,對逝者不敬的話,她會在夜裏找你的。”
立春嚇一哆嗦,“我的小姐哎,奴婢這也是為了您好,您可別嚇唬奴婢了。咱們趕緊燒吧,燒完了用雪蓋上,趕緊回去。天兒太冷了,您別動壞了。”
白燕語點點頭,似乎也覺著哪裏不太對勁,便不再糾結,告訴立春:“那就快燒吧!”
兩人把冥紙錢一把一把地扔進火燒,立春一邊燒一邊打量著雲夢湖,“湖中間沒全凍上,有個窟窿,不行一會兒奴婢把灰都扔到那窟窿裏去,省得在這處被人瞧見,麻煩。”
白燕語也瞅了瞅,有些擔心,“還是別去了,萬一沒凍實稱,容易掉下去。咱們倆個都不會水,這麼冷的天,掉下去一準兒沒命。不行,別去了。”
兩人正說著這個事,立春突然就感覺眼前一黑,她用力地睜眼睛,卻連燒紙的火光都看不見。有人抓住了她的胳膊,用力將她往一個方向拖,她放聲大叫,奮力掙紮。可惜,才出半聲兒,就覺後腦勺一陣巨痛傳來,下一刻,人已然昏迷過去。
變故就發生在一刹間,邊上的白燕語甚至都沒反應過來,眼睜睜就看著自己的丫鬟被人套了麻袋往雲夢湖的方向拖拽而去。待她回過神時,就聽撲通一聲,套了麻袋的立春直接被扔進了雲夢湖中間的冰窟窿裏。推人的是兩個小廝,往回走的時候她看清楚了,是梧桐園的。
“立春!立春!”白燕語急了,起了身就往雲夢湖邊跑。可她跪久了,膝蓋被雪地冰得都麻木了,這一下沒跑好,直接摔到了雪地裏。
白燕語是真害怕了,她突然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梧桐園的人不可能無緣無故到這邊來的,除非是她父親白興言來了,身邊才會有小廝跟著。而小廝即便看到了她在這處燒冥紙,最多也就是上告給她父親或是二夫人,絕不可能直接套了立春就往湖裏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