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托付(2 / 3)

福麟解釋了半天也說不清楚,福瑛心不在焉聽了一半,忽然看到草叢裏閃出一隻毛茸茸的灰兔,喜的叫起來:“哈,兔子!”催著福麟去給她抓來。福麟無可奈何,令道:“我去給你抓。你站在這裏別動,等我回來。”

福麟的身影幾個起伏,很快消失在一人高的長草裏。福瑛百無聊賴在曠野裏等了一會兒,見哥哥還沒有回來,便循著他方才消失的方向找了過去。長草繁密,哪裏都沒有福麟的身影。福瑛悶頭找了一會兒,一抬頭,忽然發現自己已經被長草包圍,不管朝哪個方向走下去,都是無盡的草叢。四處一片安靜,隻有遠近起伏不斷的蟲鳴。草叢深處不時傳來神秘的輕響,好像隨時有野獸要撲出來。福瑛這才覺得害怕,哇哇放聲哭了起來。正哭得傷心,忽然聽到不遠處傳來急促的馬蹄聲。她心裏大喜,不顧一切朝著馬蹄聲的方向奔了過去,嘴裏大叫:“爹爹,爹爹!”

撥開一叢密草,福瑛眼前忽然一亮,出現了一條山路。幾騎正風馳電掣般在山路上疾馳,看到一個小女孩忽然鑽了出來站在路中,猝不及防之間,根本來不及停下。福瑛此時也嚇傻了,眼看正朝自己衝過來的馬匹就要把自己踩倒在地,一匹黑馬忽從後麵衝上來衝到她身邊。騎手從馬上彎腰探身下來。福瑛隻覺身子一輕,便已被那人撈在手裏抱了起來。她仿佛騰雲駕霧般,頓時嚇得不敢睜眼,等到感覺什麼都靜止下來了,這才偷偷睜開一隻眼小心張望。

救她的那人長了一臉濃密胡須,一雙眸子炯炯有神。他看福瑛仍一臉驚恐,便拍著她的後背笑道:“好了,沒事了。”她這才放心的睜開雙眼。那人看她長的粉雕玉琢,煞是眼生,奇道:“你不是本地人。你父母呢?怎麼能讓你一人在這荒山上跑來跑去?”

福瑛野慣了,從不知道提防陌生人,便老老實實道:“我爹我娘在山上對著一堆土哭。”

“山上?”那人一怔,臉色忽然大變,把她舉到麵前仔仔細細打量——這小女孩,秀美的鳳眼,尖巧的下頜,和她長的一模一樣!——他頓時覺得胸口就像被一把大錘擊中,差點不能呼吸。

福瑛察覺到他神情異樣,目光駭人,像要把她吞下去似的。她就有些害怕,扭道:“放開我。”他卻牢牢抓住她,臉上表情變幻莫測。

——沒想到他們倆在這裏!

——那,到底是見,還是不見?

他正猶豫,一人忽從草叢裏跳出,沉聲道:“放了我妹妹!”他循聲看去,是一個七八歲的男孩,麵貌俊秀無比,容顏氣質分明是那人的翻版,尤其是眼神帶怒的時候,活脫脫就是當年那人的模樣。他不由笑起來:“我就是不放你妹妹,你又能如何。”

福麟不答,慢慢走到馬前,身形忽然一動,竟然無比迅即翻上馬來。騎手還未來得及叫聲好,眼前驟然寒光一閃,卻是福麟翻腕抖出手中匕首,二話不說朝他胸前刺去。他一把捏住福麟手腕,那把匕首就停在眼前。隻見刃鋒青寒,帶有小小鋸齒,正是當年阿黛給福麟的周歲禮物。

——舊物仍在,可是伊人卻早不在人世——他心裏劇痛,手掌忽然用力。福麟隻覺手腕刺痛,不由低哼一聲,放開匕首。騎手迅即把匕首抄入手中放進懷裏,把福麟福瑛雙雙環在胸前,策馬朝山上奔去。其餘幾騎連忙跟上。

“你要幹什麼?”福麟在這人的鐵臂間動彈不得,不由大怒:“你最好趕快放了我們。我爹武功蓋世,你要敢動我和妹妹,他不會放過你。”

騎手哼笑道:“範靜淵這輩子都沒有放過我,我還怕他什麼?”福麟聽他叫父親的名字,大是震驚,還未來得及說話,騎手已經衝到山頂,遠遠便看到一座孤墳,和墳前擁立的兩人。他身子一震,不由慢下馬來。

福瑛早就忍不住大叫:“爹,爹,快來救我們。”範靜淵舞萼聞聲驚抬起頭來,這才看到慢慢走近的騎手,臉色不由大變:“雷遠!”

雷遠策馬走到兩人麵前,抱著兩個孩子跳下馬來。福麟福瑛競相奔向父母,躲在範靜淵身後。三個大人麵麵相覷,心情都是極其複雜。沉默良久,範靜淵開口道:“又見麵了。”

雷遠朝他點頭示意,又看向舞萼——歲月在她臉上似乎並沒有留下什麼痕跡,反而讓她更加嬌豔動人——他和她百感交集的眼神對視,心裏忽然一陣刺痛——原來這些年來他從來沒有把她忘記——他下意識把視線移開,道:“你們回西北來幹什麼?難道江南的日子不好過?”

範靜淵不由苦笑:“你這不是明知故問?”雷遠哼道:“又是保衛西北那些屁話!”範靜淵便不好再說下去,隻道:“你這些年過得如何?”

雷遠把視線移到阿黛的墳上,表情淡然道:“不好不壞。”範靜淵忙歉然道:“當年阿黛……”雷遠忽然厲聲打斷他:“過去的事情你最好不要再提!”

範靜淵無言以對,便將孩子們叫上前來,道:“這是你雷叔叔。”又對雷遠道:“這就是我的兩個孩子,福麟,福瑛。”舞萼在一邊道:“快給雷叔叔行禮。”

一向大方的福瑛忽然局促起來,扭扭捏捏叫了一聲雷叔叔,便羞笑著躲回舞萼身後,隻探出半個腦袋來,眼珠滴溜溜的看著雷遠。福麟卻不行禮,梗著脖子一個勁嚷著:“把匕首還給我。”舞萼斥道:“沒禮貌!你父親從前是白教你的麼?”

雷遠卻不計較,隻是一笑,從懷裏掏出匕首來丟給福麟。福麟恨恨看了他一眼,把匕首小心收好,不管舞萼如何催促,隻是站著一動不動,低頭不語,氣氛頓時有些僵持。舞萼低聲道:“福麟,雷叔叔是我和你父親多年的朋友。這把匕首當年可是他親手送給你的。你周歲的時候他還抱過你。你聽話,去給他行個禮。”

福麟不知道眼前這人居然和自己有這麼多淵源,更是震驚,這才收斂起脾氣來,上前規規矩矩行了一個禮。雷遠態度也有些和緩,忍不住伸手在他頭上撫了一撫,歎道:“時間過得真快,好像我昨天還把他抱在手裏。”

提到當年自然又會想到阿黛。舞萼不勝唏噓,忍不住哭起來:“假如她還在……”雷遠神情黯然,沉默半晌,道:“過去的事情何必再提。你來看她,她會很高興。”

三人便在阿黛墳前重又燒紙灑酒。一切完畢,福瑛又嚷著要去別處。範靜淵便對舞萼道:“你帶她去旁邊走走。我和雷遠有些話聊。”看福麟也跟著要走開,阻道:“福麟,你留下。”

等舞萼走遠了,範靜淵道:“我知道你這些年韜光養晦,手上有支精兵。我想……”

“我就知道你打的這個主意!”雷遠冷冷道:“不可能!下葬阿黛那日我曾發誓,我雷遠有生之年,和朝廷和官府有不可戴天之仇,絕不再和官府和朝廷合作!”

範靜淵並不驚訝:“我明白你的心情。可是你有曾為百姓們想過?我們早日聯手,便能早日將涼國人趕出中原。百姓們也便能早日不再受戰火之苦。”雷遠冷笑道:“當年你也是這麼說的,可是結果又是如何?”他指著不遠處青草萋萋的墳頭憤憤道:“你若能讓她活過來,我便和你聯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