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誤會(2 / 3)

舞萼在旁輕笑出聲。範靜淵驕傲道:“那是自然,我的兒子。”雷遠伸出手來問道:“給我抱抱?”

範靜淵一邊小心翼翼把孩子放進雷遠臂彎,一邊道:“你是他的救命恩人,如果沒有你在攝魂道救了舞萼,大概也不會有他。可惜他現在太小,等他大些了,我讓他給你磕頭道謝。”

“別又來磕頭這檔子事。”雷遠忙推辭道:“我還是那句老話,要是想答謝我,讓他長大了,多殺幾個涼國人就是。”

舞萼在一邊嗔道:“這可有十幾年功夫呢。難道你們就由得涼國人興風作浪十幾年不成?”

範靜淵拍拍雷遠的肩膀,笑道:“聽到了麼?我們倆個可得努力了,別讓她瞧不起。”

他這話的口氣甚是親近,仿佛兩人是相交多年的老友。雷遠心裏一熱,笑道:“可不是?咱們早就應該把他們涼國人趕到天山以北去,讓他們幾百年都不能回來搗亂撒野。怎麼說咱也得讓福麟和所有孩子不再受兵荒馬亂的苦,是不是?”

懷裏的嬰孩仿佛聽懂了雷遠的話,咯咯笑起來,伸著胖乎乎的小手去抓他的胡子。他任憑孩子的小手在他臉上為所欲為,滿臉都是寵溺的笑意,樂嗬嗬道:“看來我和這孩子有緣。”

範靜淵由著這一大一小鬧了一會兒,這才把孩子抱過去,交給舞萼,對雷遠道:“請你來就是為了喝酒。我們喝酒去!”

秋夜,明月當頭。桂花樹下,一張石桌,數個小菜,兩壇上好的西域葡萄酒。酒色暗紅,苦澀裏透著香醇,伴著濃鬱的桂花香,雷遠和範靜淵慢慢都有些微醺的醉意。雷遠歎道:“我若是你,有這樣一個家,一個夫人,幾個孩子,這一輩子就心滿意足,再不奢求別的。”

範靜淵慢慢呷著酒,笑道:“你說說,我又在奢求什麼?”

“太多了!”雷遠歎道:“振興鎮北軍,平定西北,安撫百姓,效力皇上……你想要得太多了!”

範靜淵帶著些驚訝微微點頭:“你說的不錯。可是這些我都能做到,並不是奢求。”

“是麼?”雷遠眯起眼來:“且不說別的,隻說振興鎮北軍一項,憑你一己之力,能做到麼?這件事,要的就是上下齊心。”

這話直說到範靜淵心裏去——治理鎮北軍這一年多來,雖然有點成效,卻總感覺是自己一人孤軍奮戰,常常有力不從心的無奈——他長歎口氣,道:“我跟你直說吧,雷遠,這次我請你來,是有件事要與你商量。你來鎮北軍,如何?”

雷遠瞪大眼睛:“你什麼意思?”

範靜淵一邊給兩人倒酒,一邊慢條斯理道:“你是個人才,埋沒於江湖實在可惜。眼下鎮北軍裏缺的就是你這樣的人。雖然你犯有前科,但你若是歸順朝廷,戴罪立功,我可以稟奏皇上,不說從前一概不糾,還可以給你封官晉爵。”

雷遠怒道:“範靜淵,你把我當成什麼人?我從來就不希罕什麼官職爵位!朝廷命官又如何?王孫貴族又如何?哪個不是隻知道花天酒地,揮金如土?誰又憑自己本事賺過一文錢?整個朝廷,從上至下,都是這樣一群隻知道榨取百姓血汗的寄生蟲。我平生最恨的,就是你們這些人。你卻還勸我去做你們中的一員,和你們同流合汙……”他越說越氣,蓬的一下把酒杯摔個粉碎。

範靜淵也已有些動怒,卻強自按捺著怒氣,淡淡道:“那麼你做土匪,又是為的什麼?”

雷遠咬牙切齒道:“我要殺盡那些貪官汙吏。我要讓天下百姓再不受欺淩。”

範靜淵冷笑起來:“殺盡貪官汙吏?好大的口氣!這天下不是你的,不會由著你一人胡來!我隻怕你還沒有殺誰,就已經自身難保!”

“你果然是狗皇帝的好臣子!”雷遠仰頭哈哈大笑:“告訴你,天下的確不是我的,但也不是他的!現在胡來的是他,不是我!我倒真想看看,最後是誰自身難保!”

範靜淵再也忍無可忍,喝道:“放肆!我看在你手上有精兵良將,所以才給你一個歸順的機會。你若是執意和朝廷作對,別怪我到時候手下無情!”

雷遠怒視著範靜淵,長久地沉默。

範靜淵平定呼吸,等到情緒稍許緩和,才道:“你我攜手並肩抵抗涼國,也算是生死之交。我不想平定涼國後,我們倆要刀槍相向。我真心希望你能加入鎮北軍,這樣……”

“我真失望!”雷遠的語氣仿佛暴風驟雨般打斷他:“我還以為我和你能成為朋友。可惜,可惜,你永遠是官,我永遠是匪,官匪之間永遠沒有交情可講!”

範靜淵凝視著他,眼底一片冰冷:“你想好了?”

雷遠傲然道:“我雷遠,不做任何人的狗!”忍住怒氣抱了抱拳,道:“對不起,我先走一步!”再不看範靜淵一眼,轉身就走。他大步流星走出府去,正要出門,就聽到身後舞萼喚道:“雷遠。”他此時心裏縱然有天大的怒氣,也隻好停下腳步。他回過頭看她氣喘籲籲的跑過來,連忙主動迎上前去,扶住她責道:“你現在懷了孩子,還是別亂動。”

舞萼站定,劈頭問道:“好端端的怎麼就要走?過兩日才是福麟的周歲酒。你難得來青州,不如多住兩日。”

雷遠迎著她清澈的目光,心裏不由黯然——這一走,不知何時能再見麵?——他微微苦笑,道:“山上還有事。我既然看過福麟了,酒剛才也喝了,這兩日多不多住也是一樣的。你……多保重!”長歎口氣,轉身出門揚長而去。

舞萼極是詫異,一回頭,看到範靜淵站在廊下的陰影裏,表情不可捉摸。她心裏便有些明白了,低道:“人各有誌,不能勉強。你別生他的氣。”

範靜淵從陰影裏走出來,走到舞萼身邊,雙手環住她,埋首在她發間,沉默良久,幽幽道:“我不生氣。其實,我很羨慕他,來去自由,不受約束。”他不由長歎口氣:“責任,即是羈絆。權位越高,責任越大,也越是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