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舞萼午夜醒來,枕邊一片空落冰冷。她抬頭一看,靜安侯並不在房裏。她心裏詫異,起身拿了燈燭往書房走去。書房果然燈火通明。她推開門,靜安侯麵色陰沉坐在書案前看著手中的折子發呆,看她笨重的走進來,忙站起來接過燈燭,扶住她埋怨道:“晚上寒氣大,你起來幹什麼?”
“我睡不著。”她問他:“這麼晚了,你在看什麼?”
他坐下來,把她順手抱在膝上,道:“還不是關於西北戰事的折子。”口氣十分疲倦。
她順手把他案上的折子翻了翻,隨意瞥到幾個字,由朱紅的筆圈出來。她便多看兩眼,寫的是“西北大盜,勾結涼國,騷擾邦民,威脅邊境”幾個大字。
她正盯著折子發呆,聽他歎道:“三十年前我爹坐征西北,境內安定,無亂無憂。沒想到他才走五年,西北便亂成這樣。流寇四起,匪賊遍地,還有涼國時不時越境侵擾,真是紛戰不斷。我爹一生的心血,已經蕩然無存。”
她感到他呼吸沉重起來,便安慰道:“你不是說皇上已派秦將軍前去鎮守西北?他必能平定西北。”
“秦將軍?”他冷笑:“爹生前最瞧不起的就是他,說他全身沒有一點武將的血膽,除了會冒領他人功勞,別無所長。西北,要毀在他手上!”
她不知曉朝廷中事,也不便說話。他埋首在她脖頸間沉默良久,忽道:“我想去西北!”
她一驚,卻不說話,靜靜地聽他繼續道:“我雖不像我爹是一生征戰沙場的武夫,但總是向往自己能有朝一日像他那樣舉手殲敵萬眾,立下不世戰功。他當年讓我練武,也是有這樣的期盼。沒想到命運弄人,我空有一身武功,卻被困在這京城裏無處施展。如今正是大好時機。我想向皇上請命,帶兵鎮守西北。”
他本是豪情萬丈,情緒忽又低落下來:“隻是你……西北是蠻荒之地,你去,隻怕要受苦。”又道:“無論如何,總得等你先把孩子生下來,隻求西北的戰況等得了這幾個月。”
舞萼心亂如麻:“等等!你不是曾說過……曾說過等我生下孩子便把我送走麼?你去西北,和我……和我……”她不敢說“沒有關係”這幾個字,惴惴低下頭去。
他全身一震,臉上柔情慢慢消失,滿眼不可置信的看著她:“到現在你還在說這種話?!我這樣對你,你竟然……你竟然……你的心是石頭做的麼?”他越說越憤怒難當,把舞萼一把從膝上推開,從案上抽了一張紙,也不說話,埋頭提筆疾書,不多時寫完,把紙惡狠狠擲倒舞萼臉上:“好,你既然想走,我不留你!這是你的休書!從今日開始,我和你再不是夫妻!你生了孩子後,馬上走!去找你那個心上人,你們盡管去找一個什麼山清水秀的地方逍遙快活去!你是生是死,是好是壞,再不和我相幹!我再不想看到你!”
他的每個字都像鞭子一樣抽在舞萼的心上。疼痛從心房處蔓延到全身,到處都在疼,疼得小腹火熱,疼得全身冰涼,疼得恨不得身軀要裂開似得。她倒在地上,全身蜷曲起來,好像這樣才能減輕一點疼痛。
靜安侯剛發完火便已經後悔,現在看到舞萼痛苦成這樣,更是心疼難過,忙過去抱住她,看見她臉色刷白,整個身子微微發顫,摟緊她顫聲道:“是我錯了。”說著替拿手去替她擦額上的冷汗。她卻扭著頭不給他碰,一個勁要避開他。他吻著她的額頭哽咽道:“算我錯了好嗎?”
舞萼疼得厲害,拚命嗚咽道:“孩子……孩子……”靜安侯隻覺手上一陣溫熱黏滑,驚看過去,滿地都是鮮血,隻覺耳裏嗡嗡作響,過了好久才回過神來,對著門外大叫道:“大夫!快叫大夫!”再看懷裏的舞萼,不知何時已經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