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幾叢修竹紫羅,前麵便是一池碧水,阿靖正要往那水榭走去,耳邊卻傳來了一絲簫音,極清極雅,聽不出什麼曲子,似乎隻是信手吹來,卻煞是動人。
她停下步子,沒有打擾那正在吹簫的人。
蕭聲卻忽然停了下來。
“阿靖,”清朗的男音傳來,男子放下手中竹蕭,朝她微笑,“你找我何事?”
他的病似乎真的已好了很多,如今吹起蕭來,也不會突然咳嗽了,薛大夫的藥果然有效。阿靖想。
見緋衣女子低頭沉思,並不答他的話,男子挑眉,輕輕一拂袖,整個人向前滑了七八尺,來到女子麵前,微微蹙眉:“阿靖,你在想什麼?怎麼不說話?”
“樓主……”阿靖忽然有點局促。
“什麼?”蕭憶情覺得阿靖今天有點奇怪。
說什麼好?
阿靖握緊了手上的玉佩,不知開口要講什麼。
算了!阿靖忽然抬頭,猛地一個轉身,玉佩的紅絲線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度:“沒事,我告辭了!”
隻一個轉身,蕭憶情已眼尖地發現了她手上握著的東西,不等他思考,身體已先一步做出行動。
阿靖感覺一隻微微有些涼意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那個東西,是要給我的?”蕭憶情的聲音裏居然帶著掩飾不住的笑意。
蕭憶情很少這樣笑,本來是很好看的,但在阿靖看來,他越是這樣笑,她越覺得惱人,臉上的神色也漸漸冷了下來。但不等她轉身離去,蕭憶情已先她一步開口:“我收下,你要讓我為你做些什麼?”句子的尾音上揚,顯示出他淺淺的愉悅之情。
他很少為她做什麼,也很少能做一件讓她開心的事,而今天又是她的節日,無論她要求他做什麼,他大概都不會拒絕。
但阿靖卻瞥過臉去,冷冷道:“沒有什麼。”
沒有什麼?蕭憶情微微一怔,緩緩垂下眸子來,不知在想什麼。
兩人之間頓時沉默下來,阿靖掃了蕭憶情一眼,腦海裏忽然浮現出謝冰玉先前同她說的一句話——
“似乎聽雪樓每一年的女生節,樓主都無事可做,說來清閑,其實……也很沒意思吧。”
正是她的這句話,促使她匆匆拿了玉佩過來找他,既然決定這麼做了,那就做到底吧!阿靖一咬牙,衝口而出:“今日有集市,可出去走走,於……於你的身體會有好處。”
蕭憶情抬頭看她一眼,本來無甚表情的臉上漸漸顯出一個淡淡的笑容:“也好,等阿靖想到了要求,再告訴我也不遲。”
*
人頭攢動,摩肩接踵。
今日趕的是大集,方圓百裏的村莊的人都趕到城裏做買賣,貨物琳琅滿目,自然吸引來更多的人過來買東西,一時間,城裏幾條主要大街上是人山人海。
不過奇怪的是,阿靖和蕭憶情所到之處,人群自動會分開一條路來,簡直像摩西分海開道一樣。而且滿大街的吆喝到了兩人這裏,居然都生生止住,一時間二人所到之處,一片寂靜。
正好,阿靖不喜歡逛街買東西,蕭憶情也是,所以這二人的“逛街”,就真的隻是走走而已,抬頭挺胸,目不斜視,雙眼銳利地直視前方,對於街道兩旁那五花八門的商品,兩個人連看都不看一眼。
無怪乎人們會給二人讓道,隻因為這二人實在不像是來逛街買東西的,反倒是想要找人尋仇的模樣。
但是也有人不這麼想,比如眼下,這個撞撞跌跌來到二人麵前的小女孩——
“姑娘,要做衣服嗎?”
七八歲的小女孩,聲音清脆動聽,但語氣裏卻透著說不上來的冷漠,饒是聽雪樓的二位領主,也不由得多看了這個小女孩一眼。
粉麵桃腮,眉目靈動,極漂亮聰慧的一個女孩,但黝黑的眸子卻閃著漠然的光,整張臉都透出死灰的氣息來,這樣矛盾的孩子,反而會給人一種奇異的美感。
蕭憶情隻淡淡一瞥,便極敏銳地發現,今日的天氣如此溫暖,但這孩子的右手卻帶著一副手套,以他的目力,很容易便能看出,這孩子沒有大拇指。
蕭憶情能看出,阿靖自然也能看出,在發現之後,她下意識掃了蕭憶情一眼,見他麵上淡淡的,沒有什麼表情,然後她才低頭問這個孩子:“你會做衣服?”
見阿靖問她話,女孩猛地抬起頭看她,似乎很意外阿靖居然會理會她,然後她搖了搖頭:“姑娘要做衣服,請跟小葉去寶芳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