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幽穀鬥劍（上）
幽泉小穀。依舊是大圓石台，依舊疏列著幾方石柱當凳子，依舊是一盤石子對陣的棋局。此時卻換做了兩人。二人一男一女。男子一襲白衣，十七八歲年紀，麵如玉削，劍眉橫臥，猶如一抹墨劍，隱隱間英氣逼人。雙目清澈，幽黑深不見底，除了偶爾泛出的絲絲神光，再無其他。但卻偏生又讓人感覺內中似乎深深隱藏了太多。鼻梁高挺，薄唇微微扯起一絲笑意，給人一種說不出的英俊神秘感。長發隨意的披散在肩上，任是小穀中的寒風久久不歇，但那發絲衣角都不曾揚動分毫。男子對麵，是一位紫衣女子。此時正自柳眉深瑣，鳳目一轉不轉的盯著石台上的棋局。嬌美絕倫的臉上透出沉沉凝重，杏唇緊抿，嫩玉般的左手支頤，右手捏著一枚小石塊兒停在半空，久久不曾落下。一頭秀發泛起濃濃的紫光，雖隻是隨意的盤著，卻讓人感到那紫色秀發天生就該這般打理，便是想要去挑出一絲的不適合，卻也無從下手一樣。兩人就這樣靜靜坐了半晌。突然，那紫衣女子捏著小石塊兒的右手晃了晃，適才還凝重滿布的俏臉上泛起絲絲狡色。右手自然而然的下垂，有意無意間將小石塊兒放在了石台上，拇指和食指曲扣，中指與無名，小指一並，隨意的移動了一下身形，橫並的三指微微向前掃去，一層淡淡的光暈毫無聲息的射向棋局中的棋子。大大的鳳目眨巴眨巴，直直盯著對麵的男子。男子有如未覺，反是定定的看著紫衣女子嬌美的容顏，一臉的笑意卻是更濃了。左手很自然的下放，食指伸出，四指握攏，饒有節奏的在大圓石台上輕輕敲打著，似乎在等著紫衣女子的橫掃之勢將手送上來一樣。紫衣女子臉上縝色一顯，同時回握伸出在外的三指。然後食指急出，斜斜向上一挑，幾乎貼著石台向前直進，食指所挑之處隱隱指向男子敲打中的左手虎口處。男子左手依舊不停的敲打著，右手五指微微一伸，劃了個極小範圍的圓弧，拇指橫扣，四指向外張開，成孔雀開屏之勢，卻剛剛好將紫衣女子的斜挑之勢擋在外麵，同時橫扣的拇指還能隨時反擊回去。白衣男子這才故作焦急的說道：“玉兒，該你下子變陣了呢！”那紫衣女子聞言俏臉泛紅，嬌聲氣道：“不玩了，不玩了！沒意思！沒意思！”話聲才落，立時又一臉倩笑的看著男子，道：“詩雲：對棋陪謝傅，把劍覓徐君。嘯天你看看，玉兒都陪你玩了這麼久的棋陣，也該陪玉兒鬥劍了吧！”那男子聞言，一臉古怪之色。搖頭道：“玉兒，鬥劍便鬥劍，你幹什麼又將人家好好的詩句攪的麵目全非？”那紫衣女子歡呼一聲，高高的竄起，人在半空中叫囂道：“嘯天不懂，玉兒這是借句書懷，借完了還會還的嘛，他那破詩句能被玉兒看上，是他的福氣呢！咯咯，不說了不說了，看劍！”語聲一落，紫衣女子巧手往後斜擺，暗運靈力，瞬間凝出一把五色光劍，劍上光華燦爛，劍身猶如實質一般。紫衣女子向後飄身急起，光劍疾彈，登時原本靜謐的山穀中光彩橫飛，一陣陣五色劍芒暴閃而起，密如雨點般急速衝向石台上的男子。紫衣女子劍勢甫發，整個人光影一閃，身形漸漸淡化消失，竟是在一瞬間趕於劍芒之前，向男子當頭一劍疾掃而來，口中猶自吟道：“夜雨剪春韭，新炊間黃梁。”男子身形疾起，不退反進，急速彈射向衝來的紫衣女子，待從坐姿換成站立之勢時，已然射出三丈之遠，眼見紫衣女子來勢凶猛，卻仍自儀態悠閑，搖頭晃腦的歎息道：“深秋九月，那來的春韭啊！”口中輕鬆，手底卻是不慢。功聚雙臂，右手凝出幻劍，劍尖斜斜向下，右臂借身形後退之勢一翻，劍尖外拐，剛剛好封住紫衣女子後發先至的一劍，光華激射炸散，卻是不能傷得分毫。同一時間，左手並掌，輕輕一圈一旋，一蓬青光急射而出，急速內斂，順著圈旋之勢拋出後，又在瞬間暴發，形成無數手掌大小的青色刀芒，急速迎向劍芒，口中朗吟道：“飲馬渡秋水，水寒風似刀。”紫衣女子嬌笑一聲，撇嘴道：“春韭剪完了，不就是秋天了麼？哼！就嘯天能賣弄幾句麼？看劍！秋色從西來，蒼然滿關中。”此時二人相距不過丈許，紫衣女子光劍疾進，將觸未觸男子手中之劍時，劍身一震一挺，直直磕上了白衣男子的光劍，叮然聲中，借衝擊之勢急展身形，頭上腳下不停的翻飛倒旋出去，人在半空時，纖掌猛然劈出，一股幽藍色掌刀猝然急射出去，瞬間化為一塊巨大的冰晶，右手光劍猛地直刺，便如刺入軟泥中一般，光劍上光華一陣劇烈波動，冰晶向前飛出尺許距離後，轟然爆開，化做漫天碎屑，夾帶著驚人的氣勁，將白衣男子罩在內裏，轟然射下。紫衣女子更是嬌喝一聲，光劍再借倒翻之勢，自下而上斜劃，一蓬白光暴閃而出，呈上下旋飛之狀，帶動周圍冰晶碎屑向男子急速衝去。白衣男子見狀，不敢輕視。那碎屑中可是滿含了紫衣女子貫注的靈力，一旦著身，雖說以他的功力不需害怕，但至少也要受些寒凍之苦，麵子上也不好看。何況後麵的冰刃可不是那麼好享受的。當下低喝一聲，身子急竄而起，人在半空時陡然加速，呈螺旋之勢急速向上攀升，在周身形成了一股劇急的氣流旋渦。那冰晶碎屑尚未近身，已然被吸附而上，發出陣陣“嗤嗤”的撕扯聲。那白衣男子急速旋轉的身形在半空中突然一滯，由極動轉為極靜，更不稍待的向著相反的方向更為急速的旋轉，隻是這回身上五彩光華翻飛，顯然是將靈力注入了旋轉中的氣流。登時，原本被吸附著順勢旋轉的冰晶碎屑突然受到相反方向的大力撕扯，再也經受不住，砰然化作碎霧，此時立於氣流旋渦上方的白衣男子右手一挺，劍鋒連顫，抖出無數青綠色劍氣，而後猛然轉身，右手劍勢順勢劈出，一柄青色巨大光劍瞬間暴漲開來，向紫衣女子斬去。青色劍氣與冰晶碎霧才一接觸，立時光華大盛，氣流陡然急劇湧動，空中一陣扭曲後，青色劍芒暴盛，有如實質。竟是在一瞬間將冰晶碎霧中的靈氣吸食一空。一時間威力大增，與那青色巨型光劍呈尖角之勢激射向紫衣女子，清嘯一聲，男子口中吟道：“試拂鐵衣如雪色，聊持寶劍動星文。”紫衣女子一見來勢凶猛，嬌喝一聲，身形往後飄起。手中光劍不斷爆出銀白，青綠，幽藍，赤紅，金黃五色光芒。五種光芒各踞方位，在紫衣女子的催動下，不停的旋轉疾舞。須臾間，一塊有若實質的五色五星狀的星雲出現。但見得紫衣女子巧手輕輕一點星雲五種光芒的交彙處，那星雲立時一陣激烈顫動，急速內收縮小，而轉勢卻更為急劇了。四圍裏陡然形成一陣颶風，各種靈力被五色星雲急速吸附。紫衣女子俏臉上閃出一絲笑意，左手再點向五星中心，那已然縮為巴掌大小的星雲立時激射而出，帶起周圍一陣旋風，砰然在瞬間暴漲到十丈大小。而此時，男子所發的光劍已然刺到，與那五色星雲急撞在一起。出乎意料的，沒有轟然巨響，也沒有爆射的氣勁。隻見那光劍與劍芒一撞上五色星雲，便如撞擊在鍾乳豆腐上一般，毫無聲息的切入其中。詭異的是，每每切入一分，光劍便短上一分，劍芒也少卻一分，眨眼間，光劍與劍芒已然被五色星雲完全融化吸收，旋轉之勢不停，更為疾劇的射向白衣男子。到得這一切發生，紫衣女子一開始便已發出的吟聲才落定：“花迎劍佩星初結，柳拂旌旗露已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