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宛妃清澈深邃的眸,咬著嘴唇搖搖頭,“在姐姐麵前當然不會帶著麵具,也不會以假臉示人,可是現在若真要我哭,也真沒有那麼多眼淚可以留了,該哭的都哭過了,現在是觸景生情心中難受流不出淚,倒比哭更難受百倍。”
宛姐姐歎息道“很好的一個孩子,確實可惜了。我惦記著你,怕你因憂成疾,來看看你,本想安慰你,卻連該說什麼都不知道,當真一點用也沒有。”
“姐姐怎麼能這麼說呢,其實我現在最想看到的人何嚐不是姐姐,隻是太後雖未明說讓我禁足,但回宮反思便是不想讓我隨處走動了,我就是想去看姐姐,也不能了。隻是姐姐一向不理後宮的事,今天來看我一定會被後宮眾人知道,免不了為了我陷入這漩渦中。”
“那姐姐倒要問問你,你預備怎麼應對這場漩渦?”
我也緊緊握住宛妃的手,道,“妹妹要為茜兒報仇。”
宛妃不說話,起身緩緩走到書桌前,提起筆在紙上寫了起來。
我不解的走過去,問道“姐姐寫些什麼呢?”
最後一個字落筆,她抬起頭看著我,嫣然道“妹妹可喜歡這幅字?”
“一念錯,便覺白行皆非,防之當如渡海浮囊,勿容一針之漏;萬善全,始得一生無愧,修之當如淩雲寶樹,須假眾木以撐持。(1)”小聲誦完抬頭看她,依舊是那張美麗的臉,依舊是那個雲淡風輕的表情。
我雖然知道這文中意思,卻不明白宛妃的意思,於是問道“姐姐這是在勸我不要報仇麼?如果換做姐姐是我,你也會這樣勸自己麼?姐姐曾經說過,如果她們倒了,我就保護了很多無辜人的性命;姐姐也說過對待有些人,不能仁慈,對待她們仁慈,便是對待其他人的殘忍。這些話,姐姐難道都忘了麼?”
宛妃一邊將紙折疊撕碎,一邊說道“我是說過那樣的話,但是倒和死不同,保護和報仇不同,同情和仇恨不同。當初的你和她不過是些許紛爭,你為了保護你在意的人,你可能會和她明爭,但心裏還帶著對她深深的同情,就算將她鬥倒了,也不至於殃及到她的家人,她也可以平安走完一生。而現在的你卻是帶著一定要為茜兒報仇的決心,和對她滿腔的仇恨定跟她暗鬥,非要她死方才罷休,甚至可能連累她無辜的家人也在所不惜。”
我拉住宛妃的手,我不能如她一般若無其事,茜兒是我身邊的人,我不能當作什麼都沒發生就這樣算了,“那姐姐告訴我,我該怎麼做?”
宛妃抬頭看著對麵牆上的一幅冬梅圖,似在對我說,又似在對自己說,“如果早些年我能按照這些話去做,也不至於如今這樣,但如果早些年有個人這樣勸我,我卻也斷斷不會聽,人總要自己走過,才會相信一條路到底好不好走,而且就算是同一條路,不同的人走也會走出不同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