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少女,曾與他在夢境之中有過一麵之緣。
雖然至今,他對她還隻知道一個名字——米蘇,但他想她的姓氏,或許應該古老而榮光,在那風化的時光當中流傳著,由一個低沉滄桑的聲音所述——
卡德摩斯,古之訓誡。
她的皮膚偏古銅色,是沙的顏色,如同殘陽——一頭利落的發辮,淺灰色的眸子裏,藏著一道金色的龍焰。
一道橫向的戰紋,塗過她的鼻梁與臉頰之間,神秘的褐紅色,透著自信與嚴肅的味道。
這是伊斯塔尼亞的女兒。
它與她眉眼之間留給方鴴的熟悉,一起喚起了他記憶深處的另一個影子——一個如長矛般挺立、巍峨如巨塔的男人——那仿佛是血脈之中所刻印下的古老印記,連長達三十年的歲月也無法磨滅。
那是馬紮克-卡德摩斯,旅者之憩今日的主人。
兩人或是兄妹?還是姐弟?
方鴴心中不由大膽地猜測。
對方在那個夢境之中留下的唯一一個名字,方鴴看向那個黑色卷發的年輕人——盧恩-林修斯。
於是所有斷裂的線索似乎就此串聯了起來。
三饒身份,三十年前後的兩個謎題,此刻似乎已經到了答案揭曉的一刻。方鴴默然片刻,不由自主地看向三人之中那張他唯一認識的麵孔:
一個古板的、年長的騎士,一臉正容,銀色華發梳理得一絲不苟,雙手持劍,身上鎧甲固然古老,但卻嶄新。
現在與過去的時光,看似如同一道淙淙流淌的月華,在這幽暗的房間內悄然無聲、彼此交彙。
但對方早已不再認識他,年長的騎士甚至似乎都沒有看到他,隻緊隨米蘇身後,走進辦公室內。
方鴴立於原地一動不動,三人像是一道影子,或是歲月的風華、時光的沙礫,與他錯身而過。
毫無實體。
希爾薇德站在女仆身邊,在月華如水之下,靜靜地看著這神異至極的一幕。
謝絲塔麵無表情的臉上,也不由微微動容。
而三人自始自終便沒有看過他們一眼,他們的目光不過是穿過方鴴,仿佛後者根本就不存在一樣,直勾勾地落在那張辦公桌之上。
在那裏,隻有一枚胸針映著月光,散發著幽黯的光輝。
米蘇靜靜走到辦公桌邊,默默地看著它。
她的目光,似在幽暗之中穿越了三十年的光陰,在三十年之後的同一個時空上,與這枚的胸針彼此重疊。
然後她伸出手,似想要拿起那胸針。
方鴴見狀楞了一下,下意識想要出言提醒,他內心知道這是很荒謬,但當這一幕在眼前上演時——卻令人情不自禁。
一聲輕響。
細微到若不仔細去聽,根本察覺不到。
但少女就那麼簡簡單單地,把胸針從辦公桌上拿了起來。她舉起胸針對著月華,或者對著這屋內的所有人。
方鴴一下完全不可置信地看著這一幕。
他下意識回過頭,發現希爾薇德也同樣帶著震撼與驚訝的神色。
幻景與真實的邊界交融了——
“尼可波拉斯,”少女舉著那胸針,低聲了一遍:“父親和兄長沒有騙我,它真的又回來了……”
“米蘇姐,這是?”
“這絕對是黑暗巨龍的追隨者,他們一直在這裏謀劃複活它,我們來得太晚了,”米蘇皺著眉頭將那枚胸針攥在手心中,回過頭對其他人:“我們必須將這個證據交給多裏芬的執政者,這是最後的機會!”
“可是霍斯汀斯伯爵已經警告過我們了,他讓我們最好別在慶典上搗亂。”盧恩抓了抓頭發:“米蘇姐,單憑一個胸針也明不了任何問題。另外我們最好趕快一點離開這個地方吧,要是被曼洛的人發現了,我們就全完了……”
他著,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鎮定一點,盧恩,”米蘇看了他一眼:“曼洛的人沒什麼好怕的,就是尼可波拉斯我祖先也曾經麵對過,並且擊敗過她。”
“可約修德大人有妖精聖劍嘉拉佩亞,我們有什麼?我們隻有靈蓋!”年輕人有點抓狂地道。
他一邊低聲抱怨著:“我原本就不應該答應讓你們和我的商隊一起同行的,現在惹出這麼多事情來!米蘇姐,我還在考林商媚考核期,要是被他們發現我竟然敢做這些事情,我這輩子,還有我家人就全完了!”
米蘇歎了口氣,溫言安慰他道:“盧恩,你聽我。我知道你的生意很重要,你還有個生病的妹妹要照顧,但有些事情我們沒辦法讓步,我和你過黑暗巨龍的事情,你知道那意味著什麼——你還記得自己在看到那些學生的屍體時過的話嗎,你那時候的勇敢與正義讓人心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