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鞏叔卻異常堅決:“我相信你,陳先生,你是個穩重的年輕人,把命交給你,我放心,就算失手了,也不要過於難受,我不怪你,這個世界上,勇於第一個去吃螃蟹的人很少,各個行業領域,沒有人獻身,哪來的行業進步,我願意成為你練手的樣本,開始吧!”
那一刻我真的很佩服鞏叔,他這麼說,不僅僅是鼓勵我,也是對自己處境的一種感歎,他這一輩子,專注於收集剪報一件事,並且用這種愛好幫助了很多人,但是卻也引來了殺身之禍,如果他的這種愛好能夠得到足夠的保護,他的妻兒,也就不會遭遇不測。
所以,他的命運不順,卻讓他更能感受到我們這些特殊行業手藝人的困境,也願意幫助我們。
“謝謝你鞏叔,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我在向鞏叔保證,也是在給自己打氣,鞏叔說小夥子,開始吧,你怎麼說,我怎麼做。
我告訴鞏叔,這個過程可能要持續四五個小時,當我完成了描花形的過程之後,他會進入一個五分鍾的假死狀態,心髒隔膜的修複能力很強,隨著血液的澆灌,一般五分鍾,就能將我描上去的淺顯的刀痕模糊、愈合,到時候他就該回魂了。
鞏叔點頭,說他明白了,動手吧!
我讓鞏叔躺在餐桌上,餐桌充當了臨時手術台,我幫他脫掉上衣,清理幹淨心口,鞏叔閉了閉眼睛,平複了一下心情。
在心髒隔膜上麵描花形,其實就是要用繡春刀,在確定的位置,刀下五分,觸及到心髒隔膜的淺表。
這個過程中,完全是用繡春刀的刀尖!
有人會不明白,繡春刀畢竟是刀,隨著刀尖的深入,越來越寬,這不得將心髒口的一塊肉給剜下來?
其實這是誤解,繡春刀是當年錦衣衛內部人員的審訊工具,千變萬化,整體內縮可以形成眉筆樣,展開來,是腰刀的形式,而在刀尖的部位,能夠吐出一截細若蠶絲的針狀物,那是一根銀針。
而‘刀走偏鋒’這種手法,就是用這銀針下刀,從淺表刺下去,根據表皮刺出來的印記來確定在下刀部位形成的花形狀態。
所以整個過程特別凶險,因為你的手不能有絲毫的抖動,下刀的力度以及長度都要控製好,要不然,很可能刺破不該刺破的內髒。
一朵單瓣彼岸花,至少得描七朵長絲形花瓣,需要五個小時左右,如果是重瓣,那就得超過十個小時,與地湧金蓮相媲美。
如果是以前,我絕對不願意描彼岸花,因為即使是單瓣彼岸花,也是屬於後五十四種花形中靠後的位置,特別凶險。
但是經曆了這麼一樁樁的陰陽事之後,我的心結便打開了,那童謠裏麵唱的不是很清楚嗎?
描花形,繡陰陽,借陰胎,生陰子,雙生雙克難分離!
我們描花形的手藝,本來就是行走在刀尖上麵的職業,跟陰陽行當休戚相關,用二叔的話來說,我生來便是吃這行飯的,一直排斥接觸後五十四種花形,久而久之,學藝不精,總是要自己吃大虧的。
站長見不得這種架勢,說站裏麵還有事,等完事了立刻趕過來。
我也沒說什麼,讓二叔送送站長,緊接著,我便開始專心我的事情。
沒有麻藥,因為這個過程需要鞏叔保持大腦清醒,這樣,在花形發揮作用的時候,他才能真正正麵迎接接下來所要發生的一切!
鞏叔說他沒問題,我深呼吸三下,衝著鞏叔笑了笑,也說自己沒問題!
‘刀走偏鋒’這種手法,跟別的描花形的手法很不同,別的手法,大多都是先描形,再上色!
但是‘刀走偏鋒’卻是直接蘸著顏料下刀,我拿出裝著鮮紅色顏料的小玻璃瓶,不禁啞然失笑。
這鮮紅色顏料,還是上次董爺送我的,沒想到這麼快便派上用場了。
拿出繡春刀,啟動刀尖的銀針,消毒,蘸色,伸手拍在鞏叔的心髒上,然後用手指測量心髒隔膜的位置。
在下刀的前一刻,我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鞏叔,鞏叔沒有絲毫的緊張,他平靜的盯著天花板,神色類似於朝聖一般。
他是期待之後要發生的事情的,也珍惜那即將到來的假死五分鍾,因為在這五分鍾裏,他可能到達陰曹地府,見到他的妻兒!
而我之所以願意幫鞏叔,不是真的能保證他見到他的妻兒,而是希望他體驗一次生死交疊,在這寶貴的五分鍾內,參透生死,放下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