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章
杭州又墜下雪來。
天色灰暗得可怕。
“天總是暗得那麼快。”
葉子安站在白雪沉沉之中，一身淺紅的衣衫亮麗得一如明媚的花，是的，一如冬日裏的桃花，雖然被叫做桃花是我。
“小姐，是該回去了。”
我竊竊地說話，手裏著了褐色的大披，卻並不迎上去，安靜地侯在一旁。
“我還沒有看清這雪呢？”
她淺淡微笑，對了我，隻是視線似乎全不在我這個小小丫頭身上，仿佛隻是對了這著了雪的蒼茫大地，又仿佛對了那並不在的一人，淺淺一笑。
“我還沒有看清這雪呢。”
江南名妓，一笑能傾城。
即便在她身邊許多年，即便我是一個女人，此時卻也不禁是砰然心動。那個人會愛上她，那麼多人會愛上她，原本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即便她是一個妓女。
“小姐，再不回去，鴇媽要說閑話了。”
葉子安並不答我，伸出手去，立時有雪墜在她的手上沒，入了神得去看。
我忽然也有伸手的衝動，隻是雪已經墜在我提了大披的手上，凍得紅紫的手上再沒有冰冷的感覺，而雪晶瑩，漸漸融化竟然有些微的溫暖。
錯覺吧。
漫天漫地的雪，密密麻麻地墜下，好象一切都還沒開始。
是錯覺吧。
“桃花，該走了。”
葉子安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在我的身邊，接過我手中的大披，她的手很滑膩，但是一點也不暖，甚至有些微的冰冷。於是，相觸的刹那，我又懷念起那溫暖的擁抱。
“是，小姐。”
“明兒再來吧。”
“是，小姐。”
“桃花，你說什麼時候桃花會開呢？”
“快了吧。”
我垂下頭，車廂外風雪大得驚人，滿是呼嘯的聲音。我知道她想問的不是這個，我知道，我都知道。
“是麼，明天會開吧。”
她閉上眼，睫毛長長閃出光亮。
“會的，一定會的吧。”
長久的沉默，我聽見她輕碎的歎息，她在思念那個人吧，那個叫做陳子揚的張狂男子，那個擁抱我，溫暖過我的男子。
“桃花開了，他一定會回來的。”
“一定會的。”
我仰起頭看她疲倦的笑。
“明河三年春，宋軍兵敗巨山，全軍無還者。”
我清楚記得史書這樣寫著。
許多年後的曆史學家依舊為那場惡戰而震撼，那是幾乎整個腐爛宋朝最後一次強大的反抗，雖然在強悍的蒙古人麵前，那依舊是不堪一擊。
“全軍無還者。”
我在心裏默默念著這樣的字句，我曾經是一個無能為力的小人物，即便是回到過去，回到我知道一切未來的宋朝，我還是無能為力。
那個男人，那個溫暖，我再也摸不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