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竺下樓來,已經是半個小時之後的事情了。沈君飛的車,突兀的停在台階下麵,正對門口。那個位置、這個時間,盡管沒阻住車流,但還是造成了不少的妨礙。他的車,被醫院的幾個停車場保安團團圍住,正在交涉。說是交涉,可沈君飛一副油鹽不進,安坐車裏的樣子,把那幾個小孩都氣得不輕,眼看著好話說盡,就要動手了。
隱竺敲了敲車窗,沈君飛抬了抬眼皮,打開了中央控製鎖。待隱竺上車,他打開車窗,“得罰多少錢?”聲音不緩不急,好像罪魁禍首不是他,好像剛剛被圍起來罵的也不是他。
分管門口這個區域的保安很快報出了個數字,沈君飛掏錢,拿回收據放好,“今天對不住了。”說完,才開車走了。
不知道為什麼,剛剛還幾近暴跳如雷的這哥幾個,突然就沒那麼生氣了。他們都琢磨著,家人一定是出了大事,這對男女,看起來都那麼失魂落魄。
“去哪兒?”
隱竺轉向他,忽然看到後視鏡裏麵自己紅腫的雙眼,“我想先吃飯。”他們需要談一下,這件事,拖不得。自己這麼不爭氣的七情上麵,亂了分寸,隻希望亡羊補牢,猶未晚也。
未料到沈君飛搖搖頭,“你這樣,吃什麼也不會有胃口,不如送你回家喝點粥吧。”
他一早已經什麼都知道了。之前,他等在醫院,將四位老人都送回了家。發生這樣的事情,是誰都不希望的。他若是個懂事的,當然可以不出現,可以退讓,畢竟,他的身份,此刻絕對不會受歡迎。但是,他不能不出現,他不能冒險。不受歡迎倒是其次,怕就怕,退來退去的,身份都被弄沒了。他隻能不識趣的咬住,隻能不識趣的跟上。
隱竺之前已經看到他發的幾條短信,知道他完全清楚發生了什麼。見他並不想談,可她卻非談不可。吳夜來那邊的情況,容不得她拖泥帶水。
“我這段時間得來醫院照顧他一陣,他……”饒是已經漸漸接受了這個突發的事實,可是一想到吳夜來躺在那裏的樣子,隱竺還是忍不住哽咽起來。
“沒有特護?”
“有,可那隻是她們的工作。”隱竺的言外之意,就是覺得還是自己人才能夠盡心盡力。這是她真實的想法,她不求能夠給予他多專業的照顧,或者真的在醫院反而多少會給人家添亂。但是,她的心意,公公婆婆的心意,卻是完全不需要一點懷疑的。吳夜來需要的扶持,絕對不僅僅是專業的護理,他需要鼓勵和支持,來自家人的,堅定的鼓勵和支持。
沈君飛沒再發問,也沒再試圖改變她的決定。隱竺的語氣,雖然哀婉,語意卻是通知,並不是征詢他的意見。隱竺的東西,上午就已經搬好了。所以,沈君飛把她送到樓下,就開車走了。
今天的一天,對誰都是折磨與考驗。沈君飛把車開回了醫院,他怎樣也要自己去看一下,看看那個沒用的家夥,怎麼就好好的把他自己折騰散架了,怎麼就這麼悄沒聲的、無招無式的把隱竺拉回去了呢。
傍晚的天空,一半紅的諂媚,一半藍的做作。沈君飛呢,就在這兩下交彙暈染之下,艱難的前行。他比誰都希望,吳夜來能快點好起來,他比誰都希望,這一切趕快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