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2 / 2)

吳夜來沒再說話,他隻是把酒杯倒扣在桌上,把額頭抵在杯底,動作很輕很輕,聲音也很輕很輕,隻是說給他自己聽,“笑話,誰會看?”他在這裏,求她再多看一眼都已無可能。

這些日子,他開始慢慢回想和隱竺之間的事情,也想自己對隱竺的感情。一直不都是她追著他跑麼,一直不都是他勉強接受麼,為什麼麵對分手,反而是自己不幹不脆的不願意分開?

想了很久,想起了很多事,吳夜來才發現,原來,自己才是先愛上的那個。笑她幼稚,可被隱竺激起好勝之心,在她麵前搶那個風頭的他其實更幼稚;嘴上不讚同她呼朋喚友的過日子,心底卻隱隱羨慕她那種肆意青春的瀟灑;對她算不上了解,可卻受不了別人詆毀她的清白;明明不耐煩被她糾纏,可是她不在眼前卻總會擔心她有沒有出去胡鬧,有沒有安心學習;考上軍校是意料中事,看到她榜上有名才真正如釋重負;在隱竺不再掩飾的愛意前,偶有回應到最後半推半就的落實她的身份,相戀也好,結婚也好,都是掩藏起自己的心情,被動的接受她給予的一切。

為什麼要保持被動?是知道能給的太少吧。單說他這個人,如今或許稱得上威武神氣,但他無趣。他喜歡聽隱竺講起事情興高采烈,手舞足蹈再穿插幾聲狂笑的樣子,這是他絕對不可能做得到的,他善於聆聽,卻很不善於那麼外放的表達。還好,隱竺不是每天都對著這麼無趣的他,偶爾見上一次,她不會覺得無聊。

兩個人之間呢?吳夜來知道,這並不是他刻意為之的結果,起碼不是他想要的。他能感覺得到,隱竺並不喜歡被探入、被挖掘、被毫無保留的剝開呈現。她的排斥多少也影響到他吧,會讓他不得不克製。每次的背對,是不是有點小孩子似的賭氣?

一個人在部隊,真的不想她,不想家麼?回過頭來,他才敢去想,才敢去承認,想的。尤其是有幾次任務,登機前要寫遺書的,他沒寫。那時候他想,他沒什麼可囑咐的,家裏交給馮隱竺,他很放心。如果寫,會寫放不下心的事情吧,那隻會寫她,那太軟弱。他不想軟弱,那個節骨眼上,也容不得他軟弱。

如果重來呢,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他能不能不再故作姿態,能不能更早的認識到愛她?是的,他不是不誠實,隻是他自己都沒意識到而已。他隻是習慣了這樣的相處,隻是習慣了這樣的他和這樣的馮隱竺,習慣了這樣別扭的依賴與愛。習慣到,認為這就是對的,認為他們的生活就該是這個樣子,認為日子就會這樣一天天的繼續下去,到老了,不去談情愛了,也能自然的這樣相伴著,相守著。是啊,他的愛,就是從一開始就沒想過會更改,站在她身邊,就沒再張望過任何人。

想到這些,吳夜來也知道,這些並不算多,甚至是少的可憐,他的愛,隻能是僅此而已。所有的表述,隻是心情而已。

總是擔心兩個人越走越遠,總是擔心付出的變成笑話。所以,量入為出,所以,要什麼給什麼,不多做一絲一毫,不去揣測她的心思。恐怕就是這樣,連最基本的關心也沒給過她;恐怕就是這樣,連最起碼的挽留的姿態都沒做一下。到後來,是想做也放不下身段,想做卻不知道從哪裏開始才對了,想做也不知道怎麼拉住這個人,怎麼開口讓她再多給一個機會。

吳夜來的想,也隻敢想到這裏而已,也隻敢想這麼多而已。曾經揪住自己衣袖的手,現在拉住的是別人的胳膊,他怎麼還敢再想?他的時間,停留在以往的任一刻都好,就停在那兒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