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算什麼時候和他們說?”
“再過一陣吧,我沒時間回去。”吳夜來最近真是焦頭爛額,連裏出了事故,有傷亡。部隊裏麵都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有傷亡,最讓人頭痛。本來麼,和平時期,出這種事情,怎麼和家屬交代,對上對下也都交代不過去。人心惶惶,他怎麼也抽不開身。
拖到今天都沒同父母講,實在是主觀客觀原因都存在。不講,重歸於好還是有可能的,講了,以他的狀況,就等於是難上加難,真正的希望渺茫。是在垂死掙紮麼?連他自己都覺得狼狽,又狼狽得一點不值得可憐。過了這麼久,他也漸漸明白,他的確錯了,也知道錯在哪裏。可糾正錯誤,修補感情,總是要有天時地利,他卻什麼都沒有。隻能在那裏,幹幹的熬著。這種找不到人回應的感受,親身體會過才知道,是那麼令人絕望,又透著無限的寂寥。
吳夜來本來對自己的情緒調控十分自信,但這次,他知道,他對他自己無能為力。負麵的情緒好像已經主宰了他,壓抑,它就會愈加沉重,釋放,卻似乎是綿延不絕,隻會更加放大。
“我明天回去,想跟我爸媽說,我覺得是說的時候了。”
“還是等我回去親自給二老說明吧。”結婚、離婚,都這麼任意妄為,老人們會有什麼好臉色呢,他不想讓隱竺自己麵對那些。結婚的時候,他們反對,也都是隱竺自己處理的。他記得,因為第一次登門,她爸媽沒給他好臉色看,她當著他的麵大哭了一場,很替他委屈不平。那時明知道,對他都如此,對隱竺也一定不會和顏悅色,她的委屈隻多不少,可他還是什麼都沒說。那時候,是不是拿她的犧牲,她的付出,太不當回事了呢。
“不用了,我自己說好了。他們實在不諒解,我就躲回來。瞞下去,他們遲早也會覺得不對勁。”隱竺對他的體貼並不領情,不是心變得硬了,而是自然而然的豎起了屏障,什麼都兵來將擋。再者,她並沒有依賴他的習慣,什麼時候都是一個人,什麼事情都是一個人做,這麼久都過來了,那麼多事都過來了,實在是不差這一件半樁的。
不過,這件事對隱竺來說,真是不容易。所以回來的路上,她一直都在考慮怎麼開口,可估計不論怎麼說,都難免讓他們跟著傷心就是了。說她罵她,她覺得都能承受,最怕是爸媽反過來心疼她。
上次回家,突然發現爸媽的鬢角都有白發了,心裏酸得不行。他們都退休了,還有什麼操心事呢,無非是惦著她。而她沒做過一件讓他們舒心的事情,畢業這幾年,隻顧著照顧婆家的人,經常從家裏往婆家拿東西。上街的時候,能想著給公公婆婆買東西,卻很少給爸媽買什麼。總覺得他們過得很好,什麼都不缺,需要什麼,會自己買可心的東西。
現在回想,對他們照顧的也少,陪他們的時間也少,卻還要他們一直擔心,真不是個好女兒。如今,離婚,對於一直努力討好吳夜來的爸媽來說,無疑是很大的打擊吧。是啊,他們為了他們那麼不爭氣的女兒,一直用他們的方式討好著並不中意的女婿。就是這樣,還是離婚收場,他們會比誰都難過吧。這就是自己,又自私,又不孝,但凡是顧慮點他們的感受,也不會做到這種程度。
“幹嘛哭喪著臉,暈車?”沈君飛開始專注路況,試圖開得更平穩些。
“沒,二十多歲的人了,才知道對不起父母。”
沈君飛再瞟了一眼隱竺,“我記得我奶奶說過,欠父母的債都會還給兒女,一輩一輩都是這麼欠過來的,不用怕沒有還的時候。”
“你真的這麼想?”
“不完全吧。他們有他們的期望,我有我的原則,衝突難免,盡量避免。反正長大了,報喜不報憂。”
隱竺看看身邊的這個男生,他真正是個大人了。或許誰都比她成熟吧,她隻顧著撲奔她的愛情,哪顧得上身邊的人,哪顧得到錯過了什麼。
“幹嘛,刮目相看?我說的你也別當真,都是說別人來的容易。”
“怎麼會,肅然起敬。能說出來,總是想過,比我不知強過多少倍了。”
“別搞得世界末日似的,親情泛濫,拜托你正常點。”
隱竺閉上眼睛,是以往不正常吧,現在,是要努力的重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