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墟上的龍膽已不知是開了幾季。
我懶懶地躺在內室的美人靠上,心裏一片忐忑。
說起我的忐忑實在是很有根據的。俄頃,雕花的窗欞突然傳來輕扣的聲音,阿宵的小腦袋湊了進來,看著我,笑得比哭還難看,“仙子……”
我猛地一下站了起來,急急走去,“怎麼說?”
“箕尾山回來的弟子說剛把信放下還未進洞就被一道勁風打了出去,”阿宵抖了抖,麵色發白,語氣發顫,“一打……就是好幾裏地……”。
我震驚,“那他人呢?”
“正在別館養著傷呢。”
我一聽這話,臉色也崩了好些,耷拉著臉,和阿宵的慘白小臉相對著,活脫脫是一副見了鬼的模樣。
說起來自我回魂後,墨淵擔心我在世的消息被九重天知曉,對凡是來拜見墨淵的神君皆宣稱我是飛升不久的小仙阿瑤,喊得那叫一個膩味。但到底我還是得知會爹爹娘親一聲,這便讓墨淵遣了弟子一紙信箋送去箕尾山,不想回來的卻是這麼一個慘狀。
待到墨淵指點完弟子回到內室,見著我被雷劈了的模樣,抬眸看了我一眼,語氣甚是恬淡,“可是在緋應神君那裏碰了釘子?”
我頭撞床梁,“我爹爹怕是不原諒我了。”撞著撞著,墨淵皺眉,衣袖扶住了我的頭,“本來腦袋就不是很好使撞壞了就更不夠用了。”
我感動著的心發了顫,咬著床簾,眼淚汪汪。忽又聽得頭頂上方墨淵良心發現道,“明日去一趟箕尾山吧。”
我一抹淚,要是我敢自己去還先報個信幹什麼?!
墨淵挑眉,“我們一起去。”
我在他暗金線的袖上蹭了蹭淚,抬頭看著他俯身看我,世界頓時清淨了。
翌日。
墨淵負手站在山道上,回身,看著我慢吞吞地跌坐在雲頭上,歎了口氣,走回來把我提了下去。
我很惶恐。
墨淵牽著我,也沒回過身來,待到我終於提步開始走,才道,“那日你被瑤光指證勾結鬼族,你爹爹和娘親是上了九重天保你過的。”
我頓了頓,語氣沉悶,“我知道,爹爹不是還將內丹呈了上去麼。”
若是我能早一些明白他們的苦心也好,不至於犯下殺孽激怒了天君以致再無轉圜之地,也不至於讓墨淵選擇親自用誅仙劍結果了我。我隻知是被瑤光害得慘了,心中憤懣難平,卻不曾想過這樣一來反倒是親者痛仇者快了。
左手被拉緊了些,我偏過頭,墨淵安慰道,“說些好話便就好了,他們閉穀那麼多年,也是因為知道你死了心中難過,到底還是把你放在心尖尖上的。”
我點頭,吸了一口氣定了定神。
山道兩旁有裝著牲畜的玉質器皿,大抵是人間的那些個善男信女禮拜神仙的。我細細望四處看去,這綿延的山脈十幾萬年竟都沒有變過,還是我熟悉的模樣。
這一念至此,心裏就生出好些個愧疚,爹爹娘親唯有我這一個女兒,竟還是早早就魂飛魄散的,家門不幸啊家門不幸。
走著走著,墨淵就停了步子,淡淡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