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塊白玉質地溫潤無暇,雕刻著精美的喜上梅梢紋樣,顯然是女子配戴之物。喜鵲爪下有一個字。丹菲憑借著昏暗的燭光看了看,似乎是個“寧”字。
丹菲拿著這塊玉環,像是握著一塊燙手山芋。院子就那麼大,她不論把這玉佩藏哪裏,都不夠保險。萬一被人發現,必然又要掀起一陣糾紛。可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雖然不知道對方是誰。可是顯然是位高權重之人。對方要再害她,總能尋著法子。沒有千年防賊的,她到時候還能如今天這般好運嗎?
丹菲握著玉佩,翻來覆去睡不著,想著處理方法。忽然頭頂的瓦片一陣亂響,傳來貓兒打架的嚎叫聲音。
屋中有幾個宮婢被吵醒,翻了個身,嘴裏嘟囔地罵著。丹菲望著黑漆漆的房梁,耳邊聽著貓兒撕打的響聲,腦子裏卻是忽然一亮。
彩釉茶盞摔在地上,跌了個粉碎。宮人都驚得瑟縮了一下,唯有尚宮娘子馬氏麵色從容,招來宮婢打掃。
衛佳音扶著長寧的胳膊,則勸道:“公主息怒,休要為個賤婢傷了身子。”
長寧公主望著跪在堂下的幾個女官,氣不打一處來,訓斥道:“這麼一點小事都辦不好,養你們有何用?還不如也去淨房倒夜桶算了!況且,你們搜不出東西,也不知道捏造點罪狀,竟然就這麼放過了她?枉費花了這麼多心思,竟然連個水花都打不起,真是廢物猶不如!”
孫女史不住磕頭,道:“公主息怒!奴婢們未得公主授意,不敢擅專。”
長寧怒道:“枉費你們都是宮中老人,浸淫權術多年,連個栽贓的手法都玩不轉?”
孫女史忙道:“奴原是打算衝進屋裏將她抓個現行的,哪裏想到我們一進院子,她就跑出來了。那東西也不知道被她藏在了何處……”
“廢物!”長寧怒罵,“生生叫你們打草驚蛇了!”
孫女史等人紛紛磕頭。
這時殿外有女史道:“公主,下頭人尋著那塊玉環,送了過來了。”
長寧一愣,“在何處尋得的?”
女史麵露尷尬,道:“竟然是被一隻貓兒叼了去,教巡邏的侍衛看到了,花了番功夫才把貓兒捉住的。玉環還叫貓兒跌壞了一個角呢。”
眾人聽得,啼笑皆非,麵麵相覷。長寧看著女史奉上來的玉環,額角脹痛,緊握起了拳頭,俏麗的麵孔已是沉如玄壇。
“好個段寧江,這一手玩得還真漂亮!”
馬尚宮勸道:“公主若想整治一個洗衣所的宮婢,何須耍這麼多手段,就叫下人尋她一個小錯處,打一頓就行了。”
長寧不屑哼道:“便是打死她,也不過我一時高興,我卻不願看她死得痛快。鈍刀子殺人,活著受折磨,才能解我心頭之恨。更何況阿娘叮囑過,阿爹在看著呢,弄死了她容易,回頭辯說起來也麻煩。”
馬尚宮道:“公主要整治她,無非也是因著崔四郎。可若讓崔四郎知道了,怕是更不喜。”
“那要如何辦?”長寧焦躁道。
衛佳音出謀劃策道:“公主要想整治這段娘子,又想做得漂亮,還不容易。隻需要將她調來身邊使喚,每日挑她一兩個小錯處懲罰一番,就能教她日日寢食難安,活得膽戰心驚、如履薄冰。外人看來,卻道公主為著崔四郎,格外關照她表妹,反而還要誇您慈悲寬厚呢。”
馬尚宮聽了,忍不住皺眉瞅了衛佳音一眼,道:“衛女郎休要再慫恿公主了。”
“她說得對!”長寧卻和衛佳音頗有幾分臭味相投,當即喜笑顏開,“放她在掖庭裏,那麼多雙眼睛看著,動起來也不方便。若是放在我宮中,大門一關,她便是叫破嗓子都無人知道。”
馬尚宮更加不悅,對衛佳音道:“聽聞衛女郎和這段娘子還是自幼相識的好友呢,怎麼……”
衛佳音哼道:“尚宮糊塗了,她如今可是罪臣之女,賤籍之人。況且誰說自幼相識之人,就定是好友?我同她不過點頭之交罷了。”
長寧深以為然,道:“就按照音娘說的辦。她不是還有母親弟妹也在掖庭嗎?親人捏在我手中,不怕她不從。”
馬尚宮見長寧心意已定,不好再說什麼。隻等衛佳音走後,長寧午睡,她這才悄悄離開了仙居殿,去見了韋皇後,將方才的事一五一十地說給了韋後聽。
又道:“公主貴為金枝玉葉,即便整治個宮婢也無可厚非。但是這衛女郎煽風點火,添油加醋,竟是拿些花言巧語引得公主往邪路上走。奴是怕公主太過信任她,將來怕犯下什麼錯。”
韋皇後揉了揉眉心,道:“都是我將長寧慣壞了。她若像安樂一樣,把主意都用在朝堂上也好,卻是整日隻知兒女情長,被那崔四郎弄得神魂顛倒的。她要整那個段娘子,就隨她去吧,你隻看著別讓她玩過火就行。至於衛家那小妮子……”
韋皇後一聲冷笑,“她那點招數,還不夠我填眼的呢。真是把皇宮天家想得太簡單了,竟然想把公主太子玩弄於股掌?且隨她去,看她如何玩火自焚。”
馬尚宮得了皇後授意,回了仙居殿,下令將段寧江調上來做個侍奉茶水的宮婢。
丹菲解決了玉環之事後,睡了一個安慰的覺,次日起來,照舊去洗衣所幹活。王女史又叫上她一同送淨衣,她便順路去了內侍所一趟。
負責替崔景鈺傳話的那個小內侍名叫大海,一見了丹菲便道:“娘子,昨日發生的事,我已經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