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菲不留痕跡地看熱鬧,這時阿竹悄悄進來,在她耳邊道:“五娘,牛家來人了。”
丹菲雙目一亮,“人在何處?”
“您吩咐過牛家如果來人,一定要帶來給您見過,所以奴就把他帶到內堂側廳裏等候著了。”
“好!”丹菲留下劉玉錦繼續看熱鬧,自己裝作去更衣,帶著阿竹不動聲色地離去了。
大雨依舊滂沱,即使走在走廊裏,也望不清庭院中的景色。雨水濺進廊下,打濕了地板。丹菲走得匆忙,拖著濡濕的裙擺,一步邁進了側廳裏。
牛家派來的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小郎,皮膚黝黑,雙目明亮,一臉機靈相。因為還未變聲,嗓音還是清脆的童音。
孩子給丹菲磕過了頭,口齒伶俐道:“小奴是牛家五郎。家母要小奴待她叩謝五娘關心,說五娘送去的錢和布帛都收到了,我們牛家感懷五娘恩德。昨日小奴的大嫂給家裏添了個小侄子。家母吩咐小奴給娘子送些紅蛋來。粗禮陋食,還請五娘不要嫌棄。”
小孩子這般機靈,丹菲看著十分喜愛,叫阿竹拿了一大串錢賞了他,又吩咐婢子帶他去換衣服,等雨停了再回去。
牛小郎謝過,又道:“小奴的大哥前日也已經家來,家父已定與後日下葬。家母打算待父親入土後,就舉家搬去臨縣。”
牛家想必知道牛掌櫃死因蹊蹺,才有這避禍之舉。可惜牛家無足輕重,可以說搬就搬,段家則家大業大,卻是走不了。
送走了牛小郎,丹菲獨自在屋裏,把籃子裏的紅蛋一枚枚撿了出來。等蛋都取走了,籃子裏空空,什麼多餘的東西都沒有。
丹菲拿著籃子仔細端詳著,發現這籃子底座很是厚實。她壓了一下,聽到裏麵發出紙張摩擦的沙沙聲。
她四下張望,從多寶格上取下一般供認把玩的小彎刀,小心地挑斷了竹籃的藤條。裏麵果真露出一個用油紙包著的巴掌大的紙包。
丹菲取出了這個紙包,揣進懷裏,又把紅蛋放回了籃子裏。做完了這一切,她略整了整衣衫,這才帶著阿竹重返壽堂。
回了壽堂,才知道人都已經散了,隻有幾位長輩還留在裏麵伺奉老夫人。丹菲揣著這份書信就好似揣著火炭,惴惴不安,便掉頭徑朝鳳歸院走去。
出了夾道,正穿過後院的垂花遊廊,忽然聽到一聲軟綿綿的啜泣聲。
“四表兄,我心裏真的好苦呀!”
丹菲站住,和阿竹交換了一個意興盎然的眼神。她們倆小心翼翼地朝前走了幾步,就瞧見假山那株桂樹旁的遊廊下,二娘正拉著崔熙俊的袖子,低頭抹淚。崔熙俊麵色清冷,抿著唇,很有幾分尷尬與不耐煩。
此時雨已轉小,兩人的對話清晰地傳入丹菲的耳朵裏。
“表妹已與鄭家定了親。那鄭家六郎我也認識,是個端正上進的好兒郎,鄭家家風嚴謹,表妹嫁過去,應該過得不會差才是。”
“四表兄……四郎!”二娘淚水漣漣地望著崔熙俊,“你明明知我心意的。我一點都不想嫁去鄭家,我也不稀罕鄭六郎人品如何。我隻想,隻想和四郎你……”
“表妹慎言。”崔熙俊後退一步,把袖子抽了回來,“表妹出嫁在即,清譽貴重,自己也當謹言慎行才是。”
二娘急道:“我這是真心話。你知我對你……”
“我什麼都不知。”崔熙俊冷酷得不近人情,麵無表情道,“你我是親屬,有血肉親情,你若受難,我不會置之不管,僅此而已。表妹將為人婦,還是要好好修些德言容功。你是大家貴女,從事理當端莊貞靜的好。”
丹菲聽著,簡直覺得崔熙俊被段義雲附體了,一時啼笑皆非。
二娘卻是哭起來,道:“四表兄為何如此狠心?”
崔熙俊道:“我不狠心,你始終不能清醒。你當謝我才是。”
二娘跺腳,道:“莫非四表兄真要去給長寧公主做駙馬?”
崔熙俊的眉頭皺了皺,露出反感之色,冷聲道:“表妹說夠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