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章 戰後遺孤(2 / 2)

“太好了,我不會說日語,遇見你也算是遇見半個老鄉了,我也很高興,可以聊一聊您的經曆嗎?您是怎樣在中國長大的呢?”

三川和平看了看他,“說來慚愧,我的爺爺當年是一名駐紮在中國東北的關東軍,奶奶是1942年跟著日本政府組織的‘開拓團’移民到中國東北的,他們在哈爾濱認識後結了婚。沒想到他們才生活了兩年,日本政府就戰敗投降了,爺爺在和蘇聯軍隊的交戰中陣亡了,奶奶那時懷孕已經9個月,她坐在一個破筐裏,跟著撤退的部隊和難民坐火車到達長春的時候,卻被一名日本軍官因為嫌棄奶奶太占地方而趕下了火車,任憑我奶奶怎麼哭喊哀求,火車還是開走了。她在火車站坐了一夜,幾乎就要被凍死的時候,被幾個中國人用擔架抬到了附近一個村子裏,托付給了一個潘大娘,她看我奶奶是個可憐的孕婦,就收留了下來。沒幾天,我奶奶就在潘大娘家生下了我的父親。我父親喊潘大娘叫奶奶,所以潘大娘也就是我的太奶奶。我父親告訴我,那時中國經曆了長時間戰爭的炮火蹂躪,村裏房子沒有一間完整的,地裏沒有一顆莊稼生長,老百姓生活非常艱難,幾乎都沒有穿的衣服也沒有吃的糧食,甚至有人會吃草和樹皮,人睡下了就可能再也起不來了,凍死餓死人是常有的事。但是我太奶奶硬是想方設法省吃儉用,把我奶奶和父親當做自己親生的孩子一樣養活了下來。在那種現在難以想象的困難年代,中國人自己都難以活命,更何況是被拋棄的日本人?我的家人能活下來真是奇跡了!後來,在我父親12歲的那年,我奶奶生病去世了,父親就由太奶奶一手拉扯長大。”

三川和平喝了一口水,遙看著海麵無盡的方向,回憶著當年的情景,又接著說:“當年日本戰敗撤回國內,遺棄在中國的孤兒和老弱病殘有不少,他們被自己的祖國拋棄了,卻在被他們的政府和軍隊欺淩過的國家裏被人們收留撫養,這真是悲哀和諷刺啊,那些最樸實的中國人沒有用仇恨而是用愛來撫養著這些人,的確是人世間最偉大的舉動。我太奶奶的村莊裏就收留了好幾個日本遺孤,我媽媽也是村子裏被收養的另一名日本遺孤,後來我父親與我媽媽結婚成家了,我父親曾經跟我回憶說,他們成親那天,沒有擺喜宴,也沒有請人喝喜酒,村子裏的人隻是在太奶奶家門口站著看,我父親和母親就在院子裏給太奶奶搬了把椅子,請太奶奶坐著,他們就磕頭,一邊磕頭一邊哭,不知道磕了多少頭。太奶奶也不說話,也是哭,後來太奶奶就說了兩句話,一句是:‘娃兒,以後好好過日子吧,這裏是你們的家。’還有一句是:‘給村裏鄉親們磕個頭吧,他們都是你們的爹娘。’我父母就給門外站著的鄉親們磕了三個頭。這就是他們的婚禮了。”

“後來第二年就生下了我。當時太奶奶給我取名叫潘和平,寓意中日兩國永遠和平,老百姓不想別的,就想安安穩穩過日子就滿足了。後來中日建交了,附近村裏有些日本遺孤與國內能聯係上的都回日本了,父親和母親也想回日本,但是太奶奶年紀大了身體不好又不願意一起來日本,我父母就一直不忍心走。直到1990年太奶奶去世後,父母才帶著我回到日本定居,我就改回了祖姓,叫三川和平了。”

王朗沒想到眼前這個日本人竟然和中國有著如此淵源的關係。“你的名字非常有意義,誰都不希望仇恨被世代繼承,現在的年輕人應該從痛苦的曆史中吸取教訓,大家都要珍惜來之不易的和平安寧。我看得出來你是愛好和平的人,我以水代酒敬你一杯。”

“謝謝。”

“那麼你是海狼會的成員嗎?”

三川和平搖搖頭說:“不是,海狼會有自己的幫會成員,與宮合集團的安保人員是完全不相幹的。安保人員中有的是公司保安員,負責公司日常安全秩序;有的是家屬護衛員,也就是私人保鏢,負責家族重要成員的人身安全。我帶的人就屬於家屬護衛員,是專職負責雅美小姐安全的。這其實是個待遇優厚的閑差,我的日子過得很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