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原銳坐在陽台的椅子上,看著外麵的天色漸漸暗下來,直到遠處亮起燈光,直到黑幕完全籠罩。他還是坐在那兒,沒有起身。
“少爺,該進屋了,外麵冰涼呢。”傭人拿了件衣服替他披上。這位離開家近十年的少爺,如今回來卻是帶著此等噩耗。她不禁掩麵而泣。
淩銳卻突然騰地站了起來,像是想到什麼般,朝著門口奔去。
“少爺……少爺,你去哪啊?”傭人急忙追了下去,卻在客廳看到了一臉冷漠的藤原明治,“老爺……”傭人低下頭去,怯怯地站在一邊。
“隨他去吧……”藤原明治歎了口氣,看著那飛奔出去的車子消失在夜色中。銳兒,是不是……可以為你做點什麼呢?
藤原銳的車停在離藍住的屋子附近熄了火。他坐在車裏,在黑暗中盯著那屋子裏的燈光,久久沒有眨眼。
一直想著全身而退,一直想著隻要她能幸福,那麼他就放心了。可是,為什麼會是這樣呢?事情怎麼會到這地步呢?當知道自己的兩腎衰竭的時候,當知道尋找和自己匹配的腎源很難的時候,他也沒有出現過慌亂悲傷的心情,可是,當他知道有了和他匹配的腎源,當他知道,那腎源來自於藍時,心裏卻一下子慌亂了。怎麼能讓她為了他而受一點點傷害呢?當初那麼信誓旦旦地對著自己說,隻要她開心,隻要不讓她受傷害,那麼他即使是在她背後做一輩子影子,他也心甘情願。而現在呢?
他倉惶地逃走了。他怎麼也接受不了那手術。但是他知道,他走了,她一樣會不開心,她會惦記著他一輩子,甚至她可能會不顧一切找來日本。
黑暗中,淩銳笑了。
他還是了解她的,她真的找來了,但那又有何意義呢?對於他來說,她的命,比他值錢一千一萬倍。
他是那麼的傻,他是真的傻,被愛情俘虜,做了愛情的奴隸,沒有了資格,沒有了尊嚴,卻還是心心念念著心裏的情。
忽地,他的眼眯了起來,心也劇烈跳動。他看到她走了出來,朝著他的方向走了過來。
藍,藍……我該見你嗎?我該見你嗎?
藍環抱著雙臂,夜晚的風還是很冷。怎麼都睡不著覺,心裏一直堵得慌。於是,披了件衣服,就走了出來。
抬頭望著天上的月亮,清澈而明亮。到了外國,總是說看看外國的月亮有沒有比中國圓,有嗎?或許吧。圓了又如何,不圓又如何,時間還是一樣不停的走,發生了的事也還是一樣不能倒回。如果命運能夠重新來過,她又會做出如何的選擇呢?選擇不要認識雷嗎?選擇不要這一切的發生嗎?
可以不要這一切的發生,可以不要雷是的身份,他,隻是和她一樣,隻是普通人就好。沒有複雜的背景,沒有億萬的身份,哪怕一無所有,隻要他是雷,就好。
但即使是這樣,即使愛的這般痛苦,她也從沒有後悔愛上他。因為有了他,使她的天空更加晴朗,因為有了她,使她的世界充滿美好。她不會忘記曾經他給予她的快樂時光。即使這一生都將在痛苦中度過,她也仍然不會忘記。
夜晚的空氣似乎更加清新了。
藍攏緊衣服,朝著屋子外的馬路走去。這裏像是東京的郊外,人煙較少,但卻並不偏僻。馬路寬敞平坦,路邊都是大大的岩石。岩石的背後似乎都能聽到海浪拍打暗礁的聲音。一下一下。
日本是個小島,四麵圍繞著海,徐徐的風迎麵吹來,似乎也帶著海水的味道,鹹鹹的味道,有如淚水滑入嘴角。
聽著那潮起潮落,心情也跟著起伏不定。
走出不遠,藍卻在那愣住了。
黑暗中,停在路邊熄了火的車子,銀色的跑車。以及車子中那犀利的眸光,緊緊盯著她的目光,她就那麼站在那裏,停止了前進的步子。
淩銳從車裏出來,走到她麵前。扯開笑容,看著她笑。卻感覺到連笑容也在疼痛。
“小銳……”藍鼻子一酸,眼眶內凝滿淚水,望著眼前高大的淩銳,望著他臉上帶著的笑容,這麼健康的一個人,怎麼都看不出他是遭遇車禍的人啊。是不是年輕人恢複起來特別快呢?可是,外表沒有傷,不代表身體裏也是好的。怎麼會變成這樣,怎麼會變成這樣。